云少羽在皇宫前匆匆下了马,讲缰绳丢给侍卫后径直踏进了皇宫里。
他形色匆匆,焦急写在脸上,宫里的这些宫女太监们见到他如此,也不敢像平日一样凑上去行礼,只远远行了礼后急急退下,丝毫不敢耽误云少羽一丝功夫,云少羽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含章殿前。
含章殿是顾千瑶批改奏折的地方,她也在这里召见大臣,国家大事一般都在这里解决,自从得知大夏的樊城被北疆攻下的消息之后,顾千瑶已经吃住办公都在这含章殿里四天了,她整个人因为担忧而变得有些憔悴。
云少羽本来正在京城四周巡视,接到顾千瑶的召令后快马加鞭地赶回来,马不停蹄地跑了两天两夜才回到京城来,他因为这两日的奔波也变得有些憔悴。
歆娘从含章殿里退出来,跟云少羽撞了个正着。
歆娘觉得无此尴尬,她其实一直都在躲避云少羽,她也是女子,脸皮有些薄,表白被拒后总有些不自在,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云少羽。而且最尴尬的是,歆娘觉得没有办法面对云少羽,可云少羽坦坦荡荡,于是歆娘就觉得十分没脸,便更加尴尬了。
平日里小心点远远避开也就好了,可是如今人都在眼前了,避是避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歆娘先是遥遥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走到云少羽身边低声说了一句,“陛下在等你”,然后匆匆退下了。
之前歆娘诉衷情的事,云少羽也觉得自己处理的不够好,也一直想找歆娘再谈一谈,可是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他便想和她约个时间好好说一下,但是歆娘这样,他便认为是顾千瑶派给了她十分紧急的任务,而且他也急着见顾千瑶,于是约时间的事只好作罢。
云少羽快步踏入含章殿内。
顾千瑶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这时候才有时间坐下来吃饭,刚拿起筷子便看见云少羽快步走进来,所以便举了筷子说道,“过来吃点?”
云少羽也不扭捏,直接掀了衣摆在顾千瑶面前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咽下去之后才道,“你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才用膳?”
顾千瑶咽下去嘴里那块食物,说:“你不也没吃?也好意思教训我?”
云少羽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又夹了许多菜到口中,辩解道:“我是来不及,而且路上没这条件,你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也忙的厉害。”她夹了几片云腿到云少羽面前的碟子里,又道,“好了,古人言,寝不言食不语,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赶紧吃饭吧,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顾千瑶已经这样说了,云少羽自然也就不着急了,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了东西,算是恢复了一点他贵公子的仪态。
两人吃完之后,便让人把东西给撤走了,然后他们两个人就在这餐桌上谈起了国家大事。
顾千瑶把手里刚擦过嘴的帕子一丢,十分正经地问云少羽,“对于前方战事,你有什么看法?”
云少羽把她丢掉的那块帕子捞回来好好放到了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是都已经有了决断了吗?密信里你都说的清清楚楚了,怎么现在还问我?”
顾千瑶皱起了眉头,道:“大夏怎么会弱到这个地步?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云少羽依旧是那个态度,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看了一眼顾千瑶后说到,“大夏早就已经不是武帝时的大夏了,庄帝穷兵黩武,国家早已不堪重负,殇帝早亡,如今主少国疑,更加上天灾人祸,都是难事,哪个国家经得起这样的消耗?只能说天不佑大夏,国运艰难,夏司煜又不是个当皇帝的料子,所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看着吧,我们不用出太多力,夏司煜一定会力主求和的。”
话虽然是这样讲,顾千瑶还是没有办法理解,她又问到,“不是说‘北地无战事’吗?即使衰弱了,也不至于衰落到这个地步啊!”
云少羽抬头觑了一眼顾千瑶,犹豫半天后才道,“所以,这才是天灏的惊人之处,他是一个军事奇才,不,是天才,只是因为有他,所以才有大夏北境的安宁。”
君天灏啊……
云少羽仔细观察了顾千瑶的表情,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于是心里便稍稍放松了下来。
听到了君天灏的名字,顾千瑶想做点什么来表示自己其实不是那么的激动,她想微微笑一笑,可是,她没有笑出来。
她远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平静。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道:“原来如此!大夏果然是时运不济。”
云少羽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顾千瑶的话。
顾千瑶一时之间再没有说其他话,云少羽微微察觉到一些,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只好再寻别的话说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云少羽说:“就算大夏再怎么时运不济,这天命也落不到北疆头上,你做的很对,必须求和,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云少羽的眸子渐渐染了些狠厉的颜色,他一字一句道,“焉用亡郑以陪邻?楚佑虎狼之心不觉,怕是他吞下大夏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像我们举起屠刀,敌人力量的增强就是我们力量的削弱,所以这便宜不能给楚佑占了,没有给人平白无故做嫁衣的道理!”
顾千瑶拍了一下桌子,再不能赞同云少羽说的话,“就是这个道理,没有好处我为什么掏出家底去趟这浑水,我又不是大善人,哪里就愿意成全他楚佑的雄心壮志?那样简直就是把绑我的绳子和割我肉的刀都送到敌人手机里,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云少羽又问,“你有没有向刘璟承传达你要促成合谈的意思,这件事,还得我们两国相互配合才是,不过也不能做的太过露骨,否则让楚佑那老狐狸发现什么端倪就不好了。”
顾千瑶则道,“哪里用担心这个?楚佑自己心里能没有数?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不乐意了,他一个人可做不了主。”
云少羽话说的多了,便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又说,“看来你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我倒是白担心了。”
顾千瑶闻言,连扯住他的袖子,解释道,“怎么会!我虽然考虑一下自己要怎么做,但是你要不肯定我的想法,我也是不敢做的,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刚开始接触这些军国大事,心里也是没底,所以需要一个人给我把把关,我现在最信任的人,只有你们几个了,而你是唯一能在这方面帮到我的人。”
而之前能帮到她的那个人,是君天灏,可惜,他已经离开了,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一想到君天灏,顾千瑶的情绪不可能平静无波,但是现在在云少羽面前还好一些,她不愿意表露太多,她这忙暗示自己,于是她也就是胸口微微闷了一些,并没有大碍。
说到这个话题,不仅是顾千瑶想起了君天灏,连云少羽也想起了他来,毕竟他们两个是亲密好友,云少羽当然知道君天灏一直守护着顾千瑶的事,只是如今他们谁都不愿意主动提起君天灏来,因着君天灏的死,是她们所有人心中的一道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疤。
云少羽也有些唏嘘,但是他又不愿意顾千瑶在这种悲痛的情绪里沉沦太久,于是便委婉劝她,“你现在也是当了皇帝的人,你现在背负的是一个国家,是一国的子民,你不是已经请了老师来学习了吗?你是皇帝了,你该学会有自己的判断了,不可太过于依赖他人,只会一味听从别人的话的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甚至连一个有能力的人都不算,这一点,你需要改正!我也知道你的惶恐,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相应的,你有多大的责任,就得有多大的能力与之匹配,所以你要不断的提高自己。瑶瑶,你的路还很长。”
顾千瑶惭愧地点了点头,虚心地接受了云少羽这一并不算严厉但也并不怎么客气的批评。她是一国之君,就得有察纳雅言的觉悟。
云少羽毕竟心疼顾千瑶,深知不能打击她太过,毕竟谁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长起来的,而顾千瑶这样的,已经很好了,只是现在的局势要求她一定要变得更出色才行,所以只好委屈她,云少羽有私情在,不忍心让顾千瑶太难过,于是便又转换了话题。
他问,“来,你跟我说一说,你出兵帮助楚佑,并且拉上了刘璟承一起,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这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一提起这个来,顾千瑶顿时来了精神,便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个问题上,收拾好了情绪后,就照着这个问题和云少羽说了起来。
顾千瑶正了正脸色,一派庄严肃穆,看着正经的不得了,她站起来,转身从批奏折的几案上拿起一份與图在云少羽面前展开。
在这份與图上,大夏、北疆、慕氏王朝以及蜀国并其他小国都历历在目,全都准确地标注了这些国家的地形地貌,山川水系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