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夕瑶愣愣的,她被夏司煜的冷漠挡在千里之外,可是她又想要靠近他,哪怕遍体鳞伤也不后悔,她只是怕他厌恶了她,从此再不靠近她。
景夕瑶之前也算个杀伐果决的人物,现在不过是个在爱情面前摇尾乞怜的可怜女人,世上的人,但凡沾了情,大多身不由己,难以自持。
她原意是不想再打扰夏司煜,可是一想到如今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若是一走了之的话,又怕夏司煜一个人撑不住,所以想要在他身边陪着他,只能默默地吞下这份委屈。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立,各自凭栏远望,又过了一会儿,景夕瑶再次开口,还是一样的问话,“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夏司煜伸出手拍打栏杆,漫不经心地回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他们要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不然还能怎么样?一个楚佑已经够大夏受的了,再加一个跟大夏有着国仇家恨的顾千瑶,还有顾千瑶的拥趸刘璟承,三国夹击,大夏又将星凋零,根本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当然只能跟他们议和。”
景夕瑶也知这是局势所逼,议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相较于大夏怎么样,她更关心夏司煜。
她叹了一口气,将素白手指轻轻放到夏司煜那宽阔的肩膀上,小声道,“你辛苦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她原本想更近一步,将自己的身体也往夏司煜的背上靠去,只是夏司煜动作更快一步,只动了一下,就跟景夕瑶拉开了距离。
失去支撑的景夕瑶摇晃了一下,差一点就要倒在地上了,她站好之后伤心地看向夏司煜,觉得无限委屈。
夏司煜表情淡淡,只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太后该庄重一些,若是给这宫里的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
这些话在景夕瑶听来就是借口,她已经受够了连日里夏司煜的冷漠,这样来自爱人的冷漠已经快要把她逼疯了,她是一个女人,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有爱的人,她知道男欢女爱,她有欲望,她不可能抱着儿子甘心地在深宫里渡过余生,她要面前这个男人。
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待她十分冷漠,这是她接受不了的。
她爱的男人跟她说出这样的话,她心气甚高,如何忍得了?当即便爆发了。
“成什么样子?能成什么样子?这大夏,前廷握在你手里,后宫在我的掌控之中,就算被人看见了,又能怎么样?我看谁有胆子说出去半个字!”景夕瑶状如泼妇,如此叫嚣道。
夏司煜对她此种行径十分不满,皱着眉头,口气强硬地劝道,“太后!陛下还小,需要你的关爱,你须得给他做出榜样来,你是他的母亲,我是他的叔父,我们不可太过亲密,叫陛下难堪,否则陛下长大了,你该如何跟他交代?”
景夕瑶闻言,先是做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愣了许久之后指着夏司煜的鼻子骂道,“夏司煜,你跟我装什么正经!我是他的母亲,你是他的叔父?你不要欺人太甚,是要我告诉全天下,咱们三个是什么关系吗?你要我昭告天下吗?让天下人看看你这大夏贤良的摄政王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出来!”
夏司煜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简直受够了这个女人,只是大家是系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又不能撕破脸,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夏司煜还是得忍着。
他尽量耐着性子和景夕瑶说,“皇嫂,现在大夏要的是稳定,就现在的局势的来说,大夏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浪了。刚刚的那些话,我就当我没听见,皇嫂以后也不要再提,那么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奉劝皇嫂,最好把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能清理的都给清理干净,否则将来泄露出来,给有心之人利用,你我连带着幼小的陛下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那些弟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同室操戈的本事可不小,他们要是握住了这把柄,能把咱们生吞活剥了,皇嫂信吗?陛下还小,皇嫂得多为陛下考虑,否则真的闹出来什么来,后悔都来不及。”
他越是这样讲,景夕瑶就越气愤。
明明是两个荣辱皆系于一身的两个人,却不紧紧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而非要装作两个人不认识才好。他好像故意跟她保持距离,这是让景夕瑶最不能接受的。
景夕瑶道,“那就杀光他们,永绝后患,你觉得行不行?我看谁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他!谁敢让我们安稳的日子变得不安稳,我就让他这辈子除了死再没有别的安稳!”景夕瑶说这些话的时候,面目狰狞可怖,像极了恶鬼修罗,竟让夏司煜觉得遍体生寒,生生打了个寒噤。
夏司煜不愿再跟景夕瑶待在一处,便立即告辞,拱手道:“皇嫂,我还有要紧事物要处理,先行告退。”说完便要甩袖离开。
景夕瑶岂会让他如此轻易离去,拽住了他的袖子狠狠道,“我知道王爷事物繁忙,但是我也得告诉王爷一声,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生死一体,王爷不要惹急了我,兔子急了,尚会咬人,更何况我是个活生生的人,王爷不妨想想清楚。”
夏司煜觉得颇为无奈,又不想惹怒景夕瑶,只得耐着性子哄她,“皇嫂,你这又是何必?大家相安无事,岂不两全其美?何必这样剑拔弩张,你我不和内斗,便宜的只会是他人,你我二人,何苦如此?”
景夕瑶冷笑道:“相安无事对我来说可算不得两全其美,那样成全的不过是王爷你罢了,我要什么王爷知道的清清楚楚,却不愿意给我,如此和我周旋,又哪里是要合作的样子?王爷要想日子安稳,不妨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我自然是想要王爷好好的,也请王爷不要逼我!”
景夕瑶这个样子丝毫不像是开玩笑,夏司煜也不得不慎重了一些,只好先稳住她,便沉住声音道,“你这是说哪里话?我是真的有事,便先告退了。”说完便走了。
景夕瑶这次并没有纠缠,只是死死看着夏司煜离去的背影。
拐角处,夏司煜的身体隐没在阴影里,他看着景夕瑶,眉头渐渐皱在一起,纠成一团。
在夏司明战死的那天黎明,楚佑就已经得知这位大夏朝七皇子血战不退最后身死殉国,不得不说,楚佑还是有些感慨的。
楚佑也是皇族,他深知,皇族中人,自出生便觉高人一等,事事以自己为重,虽说不至于到了将百姓视做草芥蝼蚁的地步,但也是不怎么在意百姓的生死,至少在樊城,他们是一定嚷着大局为重率先撤走,留下手无寸铁的百姓引颈受戮。如今,楚佑知道了夏司明做的事之后,也了解夏司明是用自己的命为自己国家的子民赚得了一线生机,夏司明肯为百姓去死,还是给了他很大触动的。
所以,当下属呈报战况,提议要不要对夏司明的尸体施刑以激励军心的时候,楚佑摆摆手拒绝了。
虽说楚佑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也挺佩服差不多出身但是又能够做到他不能做到的夏司明,所以他决定给夏司明一个英雄应该有的尊严,所以他拒绝对夏司明的尸体做出什么侮辱行为。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在北疆军队里为夏司明举行了祭拜仪式,以此来告慰夏司明的英灵。
虽说由他一个敌国的皇帝来给夏司明举行祭拜仪式很滑稽,但是好歹是楚佑的一番心意。
尽管楚佑很敬佩夏司明,但是他毕竟是一个王者,他的侵略行为并不会因为他对一个人的敬佩而停止,北疆军队和慕氏王朝以及蜀国的三国联军在楚佑的领导下继续攻坚拔寨一往无前,在这一路上,楚佑基本上没有碰到过任何有力的抵抗,现在的大夏已如一盘散沙,碰一碰就倒了。
不多时日,大夏派出的使者便来到了楚佑的军帐。
大夏的鸿胪寺卿临危受命,亲自来到了北疆军营,他脚下的城池曾经是他们大夏的领土,但是现在却落入敌手,被敌人的铁蹄践踏。已过花甲之年头发花白的鸿胪寺卿程余站在这片土地上,倍感屈辱,面对虎狼之师,颤颤巍巍几欲昏倒,但是一想到自己身负重任,程余又不得不收起恐惧强打精神,一心只想着能为国家谋取最大利益。
程余将夏司煜的意思委婉地转达,软弱里又透着不卑不亢,很好地维护了大夏的脸面,也不至于让北疆这边不开心,一番说辞尽善尽美,使得楚佑对这老头也高看了几分。
这仗打的匆忙,大夏这边的求和也挺突然,所以北疆这边并没有好好考虑议和的事情,但是夏司煜既然说一切都可以谈,那就谈谈呗,现在的大夏就是一只待宰割的羔羊,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