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离别场面。却不是我,而是百里画与她的父母双亲。
在我们成长的道路上,时光匆匆,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都上演着大大小小的离别,有的别离是短暂的,而有的别离则可能预示着今生与来世之别。百里画这个爽利、泼辣的女孩子不会想到,她随我们这一场的都城之行竟是她的绝路。
我们离开端溪县的时候,百里洪和夫人领着一大帮子的属下、兵丁护院等一直护送我们走出两三里地远。
百里画半天没上马,一直被她娘亲拉着,那位百里夫人走一步抹一把眼泪,依依不舍的样子看的我直感动。
直到前面大路分了岔,我们即将拐弯回程,送行的人才终于停下脚步。我不再照顾百里画,吩咐车马快行,将身后一群人很快甩下。
为了行路方便,我单乘了一匹中等高度的白马,身边跟着司马晦和郎兴。百里画的骑马技术比我好的多,她匆匆与母亲分开,很快就追赶上我们了。
我暗中观察她,半分感伤也没有,完全是一副被放飞出笼子的雏鸟般的欣喜雀跃。
“大人,我给你们带路。”她急速带马,疾驰过身边时扭头跟我说。
一个野性十足的丫头。
我心想,身边带这样一个女孩子除了麻烦点,大概也不那么无聊吧。
回到靑虚的时候已近傍晚,走了大半天的路都是人困马乏,司马晦一回到县衙就被自己的属下们拉走,也不知道又有什么秘事了。郎兴也不敢耽搁,开始处理这段时间的县衙事务,最紧要的就是建造大堤的事。
我坐在马上一整天,屁股都快颠成两半了,对于我这样并非练武出身、不常骑马的人来说是很辛苦的。
“我先去后堂休息,没紧要事别来打搅!”吩咐了一声我只管先去歇息了。
其他人自然知道我的习惯,可新来的这位百里画显然不知道规矩。
我正准备宽衣的时候,她从门外闯了进来,大声嚷着:“我要找司马护卫,他在哪里啊?锦心大人——”
喊到这里她已经大步跨进门来,看到我立刻一愣——见到男子更衣,女子理应回避。可百里画只是迅速转了个身,把头扭到一边,嘴里还是那句:“我要找司马护卫!”
“百里小姐,这里是我的卧室,你单独闯进来有些不妥吧?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随便放人进来!”我不满地回答。
“外面——没有人拦我啊——我就是直接进来的。有人问我干什么,我就直接说我是大人从端溪带回来的。”百里画大咧咧,满不在乎。
我“哼”了一声,若是在朝堂上,恐怕这样的事情又要惹出一番口水了。办差路上还带着侍女伺候,是明显的心不在焉。
“大人,你觉得我跟司马晦匹配吗?你若是觉得我俩匹配,不如就选个良辰吉日让我们成婚吧。”百里画瞪着我,一点也不含糊。
“这件事你父亲并不同意,所以还要慎重。再者,司马护卫并没对我提出过同样的请求,自古男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百里小姐若真有心,要先求得你父亲的亲笔手书同意,我也才好为司马护卫做主!”我赶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推回给百里洪。
“……”百里画不说话,她看了看我,很主动地在椅子上坐下。“我在这里等他,他一会儿肯定来找你!”
我脱掉外衫,眯在榻上休息。
百里画说的没错,一会儿司马晦和郎兴都会过来找我。所以,我得抓紧时间养养精神才行。
约略有半柱香的时间,我在昏昏欲睡中,忽然听见身旁的椅子“咔吧”一声脆响,吓得人浑身一激灵,醒了。睁开眼,屋内已经多了两个人。
司马晦的脸色十分难看,郎兴也是小心翼翼的神情。
“圣旨送走了吗?”我问司马晦。
司马晦点头。
“还有什么事?”目光在对面两个人的脸上逡巡了一圈,还是没猜测出什么。
我看旁边的椅子是空的了,坐在那里的百里画竟不在了。
“郎兴你先说,县衙里有什么情况?”我先问郎兴。
“回大人:大坝已经快修建好,但最近库银紧张,县衙内的粮食已经不够维持。我们正在设法从其他地方调运。但因为周边郡县皆知靑虚借粮从不归还,所以——所以——”
“恩,端溪县很快会有一批救济粮送来应急。你去安抚下百姓,其他我们再想办法。”
待郎兴出去后,司马晦重重舒了一口气:“我须尽快回都城,疾风那边发来消息,说——皇帝突然病重,太子打理朝政,可能要对父王他们下手!”
“太子可有什么不利于老王爷的迹象?”听说此事,我有些焦急。皇帝病重、太子代理朝政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个好消息。
“疾风回禀,寒心宫外突然调入许多新兵士,且并不是正常驻守的军士轮换。这事就很蹊跷。再加上皇帝病重,所以我推测,很可能太子会有所动作。即便他忌惮天象之说不敢妄动,也可能会背地里下手。”
听司马晦这么说,我也觉得事态发展对我们不利。但我如今在外治水,离着太子十万八千里的,他即便想拿我的错处,暂时也拿不着。可都城的寒心宫那边,真说不准了。
“要不然,你先回去,这边的事情我自己应付,还有郎师爷也可帮着出主意。”
司马晦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我先走。大坝已经铸成,百里洪也答应帮助靑虚赈灾,再过个把月,你估计也能返回了!”
我觉得司马晦的说法太乐观,个把月可能还不行。大坝是好了,可后续工作仍然很多。
“那个丫头怎么办?”我问司马晦。
“给你留下当使唤丫头。另外,我留下一个小组的人马给你,可以随时听命。”
红英会,一个小组是六十人。
司马晦心急如焚,不敢过多耽搁。我嘱咐他路上小心,到都城万事不可急躁。
等他急匆匆出门,我跟出卧室到了中门外才看见,被点了穴位的百里画努着嘴、瞪着眼在距离几十米外的墙角站着。
原来,司马晦嫌她聒噪吵嚷,又见她在屋里赖着不走,直接点穴把她拎出去、扔在墙边了。
我看百里画那副恨不得杀人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的太大声,使劲憋着。
司马晦要走,我赶紧努嘴,“墙边上的人——你得给她解了穴位呀!”
司马晦头也不回:“不用,我下手不重,最多半个时辰她的穴道就自行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