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不仅没有被击散,反而生出一种奇怪的力道黏住了释锦龙,这股力道不甚强,却如浆糊一样甩不掉。
释锦龙想加上几分力道,强行击散这些诡异的枫叶,忽然感觉一股清水般的内力流入自己体内,随即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
苏一如同一个抚琴者,江河为琴身,日月作琴弦,铮铮不已,天地间所有的风,水,兽都在和着苏一的琴曲,释锦龙身不由己,内力就要流转起来,连同血液一起成为为苏一伴奏的乐器。
苏一见自己的内力轻而易举进入了释锦龙体内,不禁长长舒了口气,看来释锦龙也要栽在这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除了自己的琴声,仿佛又响起一个声音,与自己的曲子节奏完全不同。
苏一听得明白,是阵阵鼓声传来,释锦龙如战神降世,擂响那如山岳般的战鼓,杀伐之声阵阵,如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杀气直冲云霄,将自己琴身完全盖住,连节奏也抢了去。
方才是苏一一袭白衣,于悬崖瀑布旁摆一古琴,天地随而和,万物从作响,一曲“凤凰来仪”,直弹得瑶池众仙开怀乐,北海冰原化水流。
释锦龙金甲铁衣,震电光为鼓槌,伏巨龙作战鼓,倒五岳,碎山河,缚春秋,吞星辰,擎天之柱抖三抖,九霄玉帝惧七分。将苏一的琴声完全盖过,苏一听的血脉喷张,全身血液沸腾一般随着阵阵鼓声跳动不已,忍不住跟着战鼓的节奏起身而舞。
片刻后苏一全身燥热,想大吼三声,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皮肤挠烂,再拿头撞墙才过瘾,才能平息内心的燥热,满足心中狂放不羁的感觉。苏一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他每次使出这招都是无往而不利,此刻被释锦龙完完全全地压制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怕再过片刻自己就要周身血液和内力暴涨而死,即便释锦龙收手了,自己也是完败,
就在这时,仿佛庞大的山石中流出丝丝清泉,在释锦龙排山倒海般的鼓声中,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声音极为细小,却清清楚楚的洞箫之声。
释锦龙不禁皱了皱眉,手上加力,鼓声登时大作,如阵阵浪潮冲向苏一。
苏一也听到了箫声,箫声像一阵清凉的微风,吹在身上,也吹到了心里,那原本的燥热和暴躁顿时轻了许多,神智也恢复了不少。就像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忽然扑上去一股清泉,苏一清醒了不少,连忙催动琴声,与箫声和在一处。
箫声似乎有灵性,吹箫之人与苏一心灵相通,苏一琴声一动,箫声立刻随上,和谐完美,没有一丝瑕疵,简直如一人同时抚琴吹箫才有此默契。
鼓声虽然霸气磅礴,杀伐阵阵,却始终压不住箫声和琴声,仿佛琴声和箫声在左闪右躲避开鼓声的追杀。
苏一心底纳闷无比,这箫声却是从何而来?是谁在暗中相助自己?这箫声听来也有几分亲切之感,似乎有个人站在自己身旁,而且这个人能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看透自己的内心,与自己心有灵犀。
琴声和箫声不约而同奏起“凤凰来仪”,琴声如龙,箫声似凤,龙凤和鸣,冲天而去。此时云开雾散,九天之上降下瑞瑞祥光,不仅是天地间的一切声音,一切飞禽走兽,连同云端众仙,神佛,都在为这一首“凤凰来仪”而伴奏。
释锦龙大惊失色,心道:“莫非真如传说那般?”当下好胜心起,奏起一首“渔阳鼙鼓”,此曲专可扰乱其他曲子的节奏,使其余演奏者找不到节奏以至于演奏混乱。此刻比拼内力,此曲若是扰乱了苏一的节奏,苏一轻则筋脉重伤,重则当即丧命。
自始至终,释锦龙个苏一二人双眼紧闭,只是那团枫叶横在二人中间旋转不止,旁人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俩在做什么。只有钟万仞,昭绝神等人看得明白,二人是在以一种及其玄妙的法子比拼内力。
苏一的琴声与释锦龙的鼓声正面交锋,箫声则在一旁为苏一的琴声保驾护航,为苏一保持心神,使他灵台明澈,不受鼓声侵扰。
鼓声之下,千军万马奔腾向苏一而去,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杀声震天。琴声之下,万事万物都成了伴奏者,那鼓声催发出的千军万马奔到一半,忽然停住,随着琴声和箫声的节奏舞动了起来。
天上仙佛地上蝼蚁,水中鱼虾风里落花,还有那鼓声下的千军万马,全都随着琴箫合奏的“凤凰来仪”或舞动,或合奏,俨然是一曲全天上地下天地间的大合奏。
释锦龙渐渐力不从心,连自己的鼓声都乱了几分,节奏忍不住向苏一的琴声靠去,这是他数十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即将失败的感觉。这几十年来从未有人让他输过半招,他早已经忘了力不从心,技不如人是什么感觉。
再过片刻,鼓声弱了下去,琴箫合奏反占上风,近在咫尺的山川河流,千里之外的一片落花,极北之地一滴从冰川上滑下来的水,极南之地无边苦海的一道水波,全都和着这首“凤凰来仪”的节奏。
释锦龙忍无可忍,猛地睁开双眼,内力涌起,右掌缓缓向前推出,内力如一道无形的墙,缓缓向前移动,撞在了那团枫叶上,枫叶如受重击,登时四散飞去。
霎时间,画面碎裂开来,鼓声,琴声,箫声全都消失不见,苏一睁开双眼,眼见枫叶散去,大惊失色,那股内力已经到了眼前,结结实实撞在自己身上。
苏一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他连忙起身,运起内力检查全身筋脉,看来释锦龙手下留情,自己并没有受什么内伤。
在苏一向后飞出的同时,龙椅后面发出一声惊呼“啊!”,好像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众人纷纷看去,却没看到哪里有什么女子。
释锦龙咳了两声,道:“可还有第三招?”
方才那招的比试,实际上是释锦龙输了,不过释锦龙仗着修为高深,内力深厚,强行破了苏一的招。他与杨晓风对招的时候,不愿仗着内力取胜,而是以剑意胜了杨晓风的剑意,在与苏一对招时,本来也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料箫声半路杀出,琴箫联手,自己居然不是其敌。没办法,如果败给这个少年,自己在百官面前威严何在?只得靠内力破了苏一的招式。
苏一还沉浸在琴箫合奏中,苦思这箫声是从何来,此刻对释锦龙的问话恍若不闻,释锦龙道:“你若是内力用尽,就且下去休息吧。下一位。”
杨晓风走到苏一身边,小声道:“怎么了?没事吧?”
苏一回过神,茫然道:“啊?没事,没事。”
杨晓风皱了皱眉,道:“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苏一道:“等会再细细与你说。”
其余五人纷纷向释锦龙进招,五个人全都是没有递满三招,其中一个叫甄甫的只进了一招就被释锦龙打断了右臂。
甄甫断了右臂,躺在地上哀嚎不止,文官为首的那人冷冷道:“释锦龙,你这是什么意思?”
释锦龙道:“他学艺不精,却来怪我么?”
那人冷笑一声,道:“既是考试,你对其余七人都是点到为止,为何对他却是痛下狠手?”
释锦龙面无表情,道:“文侯大人,那你为何偏偏对这个甄甫如此关心?”
那人笑道:“呵呵,尽人皆知,甄甫是本官犬子,你在殿试上将他打伤,总要给我个说法吧?”
释锦龙道:“凭他的实力,进得了殿试么?如不是你甄砺的名字响亮,你儿子到的了保和殿?”
那人道:“你是说我徇私舞弊了?”
释锦龙笑道:“我可没说。”
百官目瞪口呆,想不到文武百官之首文侯武侯居然在这殿试时对峙起来。明眼人都知道,皓帝时以文治天下,文侯地位要高于武侯,是名副其实的百官之首。而武帝重武轻文,武侯释锦龙成了百官之首,地位远高于文侯甄砺。武帝极为强势,甄砺知道自己此生翻身无望,才让自己儿子甄甫从武,参加武道大会,一是想要在武官中安下自己的势力,二是让儿子图个晋升之道。
甄砺表面上是帝党,暗地里向着哪一边谁也不知道,他让自己儿子参加武道大会一举有何深意别人也不知道,至于有没有徇私舞弊更是无从得知。
眼看二人势成水火,钟万仞笑道:“释护法,甄侯,还是先让医官给甄甫接上断臂,继续进行殿试才是。”
释锦龙点了点头,挥手让太监带着甄甫去看医官,甄砺皱了皱眉,略有责备的看了钟万仞一眼。
杨晓风小声对苏一道:“钟万仞有些沉不住气,他现在出面就相当于为甄砺说话,也就是表明甄砺与自己一个阵营,你看那甄砺方才瞥了钟万仞一眼,显然是在责备他。”
太监把甄甫扶了下去,释锦龙道:“现在继续进行殿试,第二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