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莲和黄勤二老已经泣不成声,谁能想到,自己怀着七个月大肚子的儿媳妇,竟然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死的!
黄超绝望的坐在审问室里,审问室里唯一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仿佛要把他的心都照亮。
李燃说:“说吧,怎么回事?”
黄超无力的瘫在椅子上,“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这样的,可是我也很绝望。”
李燃不耐烦,“无论你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总之你现在确确实实的这么做了,你还是选择了杀死你的妻子和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黄超知道李燃说的都是事实,他无力的点头,“你说的对,我无论怎么为自己找理由,都没办法洗脱罪名,但我希望她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燃点头,“那你还算有良知,我们会依据你的犯罪过程和动机来给你定罪。”
黄超说:“刚开始来城里过日子的时候,我们过的还算不错,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欲望,日子简单,但开心。苏苏很照顾我,她平时上班也累,但是还是把我们的小家打理的非常温馨,起居照顾上更是无微不至,我觉得我的命特别好,竟然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想到刚开始的生活,黄超的眼里有了暖意,彼时生活中的平淡美好,这时候,又从心里涌出来。
“最让我们开心的,是孩子的到来,这个生命,让我们第一次体验到为人父母的喜悦和慌张,苏苏很期待,每次逛商店,她都会去看看婴儿装。她说想给我生个儿子,以后让他在城里好好念书,以后出人头地。”
李燃看着黄超,即使孩子已经胎死腹中,到黄超嘴边渐渐浮现的微笑却那样真实。
“可养孩子,真的太贵了,我只是个送货的,我没有多少的钱,她挣得钱也很微薄,只能用来交房租,补贴家用。我这心里很着急,每次光是一场孕检,就要花掉我一个月的工资,眼看着好不容易存的点钱一点点的变少,我心里的愁是越加越重。”
“我送货中的一个接头人,老齐,他知道我难,也是想帮我,听说他认识的一个朋友在做投资,最近在做什么市政府的项目,还在招合伙人,让我去凑合凑合,我一听,这可是政府的工作啊,肯定是稳赚不赔了。我就去了。”
李燃眉毛一挑,心里想着,这铁定就是传销了,他竟然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黄超没在意这些,继续说:“后来,老齐带着我联系了那个项目的经理,经理说入资首先需要五万,然后再要再招两个人进来,这才能行。但是入资之后保证每个月到手都是十万!”
“十万啊!那我们一家可不愁了。但我工作这几年,也确实没存多少钱,实在是拿不出五万,可我想着,只要这次能够入股了,那就不怕了,以后都能赚回来了!孩子也有保障了,但我没钱啊!”
黄超很痛苦,“这个时候,爸妈让我把苏苏接回家,让她住家里,爸妈可以多照应,我想也是,我一个大男人,有时候,实在是没把苏苏照顾好,也就把苏苏送回家了。我也很久没回去了,没想到回去碰到了我的初恋女友。我想着能不能找她借这两万周转周转,就去找她了。她很信任我,二话不说的就把钱拿出来了。”
“她这些年,自己工作很不容易,这两万一定是非常辛苦才存到的,我心里想着,到时候十万的收益一到手,我立马就还给她。”
“有了这五万,我就先把这五万交上去了,接着就是找两个人继续入资,其实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也是个好项目,肯定是稳赚不赔的啊,还能有假?”
李燃没想打断他,只是嘴角抽抽,让他继续说。
黄超继续回忆,“隔壁的那两个男人就是我找的和我一起投资的,他们一开始不愿意,害怕,但我不气馁的天天跟他们说,他们抵不过我,终于是答应了,我带着他们把钱交了上去,这就等着入账了。”
黄超的眼里布满了绝望,但嘴角还有着淡淡的笑意,“那时候,我真的以为,美好的日子就要来临了,想到能让苏苏和孩子过上好日子,我就很高兴。”
“然而”,黄超低下了头,故事从这里发生了反转。
“过了一个多星期,他们两个突然来找我,让我把钱还给他们,他们说这是假的,是骗人的,是一种变相的传销形式!怎么可能呢?我不信!这不是假的!我去找老齐,但老齐已经跟着那群投资的中心人物一起走了,不见了。我找不到他,打电话,电话也是空号!”
“我陷入了绝望,我自己投进去了五万,还拉了他们两个和我一起丢了五万,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苏苏到时候生孩子了,我一分钱都无法再拿出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照例,我每周六都是要回家吃饭的,有一天,苏苏突然告诉我,她买了一份保险,这份保险的受益人是我,说,保金有一百万。一百万!那是个多么庞大的数字!我欠的这些债都能解决了!”
“我看着苏苏肚子里的孩子,心里越来越恐惧,那个孩子将会是我所有巨额负担的来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超的声音渐渐的有了呜咽的声音,在这样极度安静的审问室里,像是身负枷锁的灵魂在忏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害怕那个孩子,我想,要是没有那个孩子就好了,没有那个孩子,我就不会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了,我就不会被这么多的债务压得战斗站不直了,是啊,就是这样的想法,让我找到了以前的同事。”
黄超抬起头,眼睛里腥红一片,“我以前在化工厂上班,所以我知道。”
李燃紧接着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y·羟基丁酸这个东西能让人昏迷,在美国,是拿来当**药使用的。”
沈秀莲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把头埋在了老伴的胸膛里,她已支撑不住听到后面的事实。丁栀看着她这么难受,实在是忍不住抬起手轻轻的拍打她的背部,让一个老人家接受这样的事实,这是一件何其残忍的事情!
“我把这个要放在了苏苏的水里,亲自给她喂下。爸妈在田地里劳作,我走之后,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只要我走了,火灾才发生,这就够了……”黄超已经面无表情了,他狰狞的说着。
审问室里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良久,李燃才说:“但现在,你的所作所为被发现了,你必须的入狱,而因为你的愚蠢而欠下的债,却要交给你年迈的父母,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么辛苦才能换取来的一点钱,都要为你的愚蠢买单!”说到后来,李燃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吼了。
黄超的眼睛里渐渐的有了光亮,他失焦的眼神渐渐的、渐渐的有了焦点,他模糊的视线里一点一点的有了李燃的轮廓,他愤怒的瞪着自己,前倾的上半身紧绷着,每一处肌肉都在诉说着愤怒。
沈秀莲和黄勤在审问室外,两个老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身体颤抖着抱着哭。
黄超渐渐的、渐渐的有了反应,他的身体缩成了一团,喃喃自语,“是啊,是啊,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
李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黄超在整场案件里,也不过是个受害人。李燃无力的说:“把他带下去吧。”
丁栀叹口气,每每听那些罪犯说他们的故事,丁栀的心里总是阴云密布,那些故事,说起来,都带着酸味,杀人的人,在法律上来说,杀人偿命,就该坐牢,但他们的心里,那些不可言说的杀人动机,一定在深夜里折磨着他们。
丁栀不欲多说,她回到停尸房里,又看着梁苏苏的尸体,轻声的告诉梁苏苏,“你的丈夫已经伏法认罪了,他控诉了自己的罪责,说出了所有的过程,可怜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无辜丧命。”
秦明只是站在门口,没有多说,看着丁栀和梁苏苏对话。
丁栀突然问,“老祖宗,你们不是相信人有轮回吗?”
其实,秦明是不相信这些的,他只相信一生,一世。
但现在他还是开口安慰丁栀,“是啊,人是有轮回的,这辈子做了好事,下辈子一定能投胎到好的人家。”
丁栀轻轻抚摸梁苏苏已经被烧焦的面部,粗糙而冰凉,“放心吧,下辈子,你一定能投胎到好的家庭的。夫妻本是林中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愿你下次能找个愿意守着你的男人。”
秦明走到丁栀身边,坚定的说:“夫妻就该相守,决不可相负!”
丁栀的眼里早已有了泪意,她抬起柔弱的面庞看着秦明,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