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一伙人都已经吃饱喝足的半躺在椅子上了,天王问:“怎么?老大,不是说还有酒吧吗?还动不动得了啊?”
明明已经醉醺醺的贺炜,还是扬手,吐词不清,“当然去了,为什么不去?今天老大请客,一定要把便宜占足了!”
贺炜失笑,“行啊,只要你们走得动,咱们就去!”
丁栀也有些晕晕乎乎,单手撑着脑袋摇摇晃晃的,秦明还是一身清爽的坐在一边。
李燃轻轻推了推丁栀,“怎么样?还走得动吗?”
丁栀摆手,“不去了,我的头晕死了,酒吧又吵,我可受不了。”丁栀没有再理会李燃,拍了拍秦明,“咱们走吧。”
少爷不满了,“小栀,你走可以,凭什么把秦明也带走啊?秦明这张帅脸,我可等着他去酒吧帮我们捞几个好妹子啊!”
李燃听这话就不爽了,“少爷,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再说了,我这张脸在不就够了吗?”
“去去去,你那张脸有什么用啊!”
丁栀说:“李燃得帮你们付钱,让他跟你们走,我让秦明把我送回家,他还小,大学毕业没几年,不能跟你们这群老油条混。”
秦明本来就27了,再加上,过去时候没什么保养,常年风餐露宿的,看起来绝对是符合年纪的,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深沉而老练,一双眼睛沉淀着太多东西。
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都不相信秦明大学毕业没多久,以为丁栀是唬他们,李燃自然是知道内情的,虽然他也不愿意放秦明和丁栀走,但是丁栀已经有点醉醉呼呼的,又是一个女生,让她自己回去实在是不放心。
他站出来帮腔,“得了得了,秦明这张老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别到时候把妹子都吓走了,我跟你们去不就行了,我可是出钱的人,金主爸爸,懂吗?”
那既然李燃都出来说话了,他们也不多做挽留,就放二人走了。
李燃为丁栀叫了一辆出租车,看着两个人上车,眼神不安的看着秦明,秦明一脸坚毅,“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不会乱来的。”
和秦明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不至于完完全全信赖他,但多少还是知道他不是个会乘人之危的人,所以冷着下巴的点了头,放二人走了。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就算是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秦明也还是很大方的先给了司机师傅钱,并报上了丁栀家的住址。
司机收了钱,“溜”的一声就走了。
丁栀的头晕晕乎乎的,倒在秦明肩膀上就睡着了。
秦明身子一僵,都不敢多动,他双手搭在膝盖上,身子笔挺笔挺的,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用内力调节的均匀而细长,怕大一点的起伏都会惊扰到丁栀。
司机师傅的眼睛频频往后视镜里看,在看了无数眼后,他终于忍不住说:“帅哥小伙子,你也不用憋得这么难受,我看你啊,这脸都要涨红了,你动一下,她还不至于这么容易醒的。”
秦明好笑之余放开了气息,“谢谢你啊,师傅。”方才听李燃这么喊他,看来这么叫他是没错了。
师傅只呵呵笑了两声,“现在还有你这么好的小伙子啊,难得啊!你女朋友真幸福。”
秦明不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淡淡的笑了一下。
没多久,就到丁栀楼下了,自家楼下,秦明自然是认得的。
到了楼下,秦明轻轻的用手把丁栀的头拖着靠到椅背上,自己出来后,才把丁栀抱出来。
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师傅,谢谢您了。”
司机师傅只摆摆手,就驱车离开了。
秦明抱着丁栀回来,可到了门口就犯难了,他要到丁栀的包里去找钥匙?
两只手都抱着丁栀,可怎么找钥匙?
犯难了片刻,丁栀忽然闷闷的从怀里说了句,“放我下来。”
秦明吓了一跳,“你没睡?”
“睡得不是很死。”
秦明依言小心的把丁栀放在地上。
丁栀把钥匙掏出来打开门,人走路还是有点不稳,她摇摇晃晃的躺倒在沙发上。秦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把门关好,“原来你的酒量不怎么样啊。”
丁栀承认,“嗯,不太能喝。”
秦明倒了杯温水给她,“没有解酒药,喝点温水。”
丁栀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喝水,温水下肚,确实舒服多了。其实她今天注意到了秦明在吃饭时格外的高兴,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多了那么几分平易近人。
丁栀问,“今天吃烧烤的时候你怎么了?感觉整个人身上荡漾着不同的气息。”
秦明接过丁栀喝完的水杯,问:“怎么不同了?”
看看看!还问怎么不同了,就连说话都比平时温和的少许。
丁栀支着脑袋想了想,“就感觉,是我们这儿的人了。”
秦明走到丁栀身边坐下,脑海里回想着今天吃晚饭时的场景,“只是今天从你们身上,看到了曾经向往的东西。”
丁栀疑惑的看着他,秦明缓缓开口,“我出生时,是个孤儿,是师傅在街角的角落里发现了我,把我带回了六扇门。”
“但是我……”丁栀支起了身子看着他。
秦明忍着声音说:“我很孤独。”
“你在六扇门里的朋友呢?”
秦明摇头,“没有,我没有朋友……他们,自小就喜欢欺负我,说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还说我若是告诉了师父,就要把我赶出六扇门,我可以不和他们玩,但如果我离开了六扇门,我就没有了半点依靠。”
“大概自小,我就不怎么和别人沟通,我的话很少,师父也曾劝过我和他们一起玩,但我终究不敢去。后来长大了,他们也慢慢成熟了,偶尔也会与我说话,我心里也想和他们一起,想像李燃和他的那群兄弟们一样,关系亲切,但……但我跨不出那一步,我不知道我跨出那一步之后会怎么样……”
丁栀不知道说什么,秦明的声音很低很低,就要低到尘埃里了,丁栀安慰的拍拍他的背,“没事的没事的……”
“我自小就学会了凡事都不和他们争抢,无论是我立的任何功劳我都会给他们,不是什么别的,只是不想去抢那些功劳,反正谁又会在意呢?”
“……”丁栀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才会在青史里,连你都查不到?”
秦明点头,“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孤独,孤独。
人这一生,长伴身侧的是孤独,可是人心里,就是害怕孤独。
丁栀从未想过,他的过去,是这样。
秦明总是一身傲骨,仿佛不把天地放在眼里一般,丁栀还以为他在过去,是很高的官衔,才会有着傲视群雄的骄傲,可原来,不是这样……他原来,只是用一身傲气,来掩盖自己的孤独和害怕,只有这样,那些受过的伤痛才不会遭受人同情。
两个人沉默着,坐在只开了昏黄色的廊灯下的沙发上,沉默无言。
丁栀忽然开口,“你这个年纪,在那时候,应该有家室了吧。来到这里这么久,该是想他们了吧。”
是啊,自己总是嫌弃他老祖宗,却未曾想,他竟然也是有亲人的人,他也是个人,有喜怒哀乐,有思念,有忧愁。
问到这个,秦明貌似有点窘迫,“在下,仍未娶妻。”
丁栀诧异,“怎么可能?!”
“也有几个媒婆曾来和在下说过媒,但在下,孤身一人,住的房子也小且简陋,在六扇门当差,侍奉虽是不错,但终究比不上大户人家。而且在下……也不懂该怎么和女子打交道,所以也就一直未娶妻了。”
“你别老在下在下的了,虽然是说你以前的事情,但也不用一直在下在下,很奇怪啊。”
秦明又只回了一句,“我。”
丁栀无奈,“你说你不懂和女子打交道,我是完完全全的能够体会到这种感受。”
秦明无奈的瞪了丁栀一眼,丁栀还嘴,“你瞪什么瞪?本来就是!”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灯光不太明亮。往日里的那些痛苦都一一的划过秦明的脑海中,他曾站在一边孤独的看着伙伴们站在远处,喝酒比剑,邀功斗嘴……
秦明悠悠的说:“我曾多少次的渴望自己能和他们坐在一桌一同吃饭喝酒,多少次的希望在一个案件侦破之后,我能和他们一起坐在屋顶,把酒言欢,享受难得的清闲……”
“我很感谢,今天让我跟着去参加了这场饭局,今天,我才算感受到了当初的那种痛快,原来,和一起工作的志同道合之辈坐在一桌吃饭,是这般令人畅快,哪怕只是和他们一起欢笑,一起喝酒,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但,多少是这一个团体里的啊!”
这话说来,的确是心酸,二十多年的生活里竟然都只是孤身一人。
光是想想,这样的老祖宗只能站在人群彼端看着别人欢笑,却无法融入,她这心里就如同堵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的要命。
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丁栀的脑海里回荡,“陪陪他吧,丁栀,陪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