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如半垂着眼帘，把银行卡拿出来，放在姚辉面前的台面上，“多谢姚先生赏识，只是，这些钱还请姚先生拿回去。”
“你抬起头来。”姚辉的声音有些轻佻。
方锦如依言抬头，看向卡座中间的男人。姚辉看起来三十上下，穿一件花衬衣和白色紧身七分裤，一脸的玩世不恭。
半晌，姚辉“哈”的一笑，对身边的女伴说：“这么看着倒是不如在台上了。台上有灯光照着，到还勉强能看。”
那女伴也笑起来，原本充满敌意的眼睛倒是平和了一些。
方锦如重又低下头去，些许言语侮辱，早在她决定到酒吧唱歌的时候就料到了。好在这个酒吧，真的就只是唱歌而已，客人也都很正经，唱了这么几天，不靠谱的也就这一个姚辉而已。
她告诉自己，忍一忍，把钱还回去就好了。
又听得姚辉的声音，“怎么，嫌少？”
“姚先生误会了，我只不过是在酒吧献唱，以此谋生而已，当不得姚先生如此厚爱。”
姚辉又是一笑，“出来玩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嫌钱多的。”
他站起来走到方锦如身边，用一根手指抬起方锦如的下巴，“你多大了？”
方锦如顿时只觉头皮发麻，她被迫抬头，眼睛却看向一边，“二十七。”
“熟女啊！”姚辉像发现了新大陆，夸张的笑了几声，“既然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女生出来钓凯子，当然能赚一个是一个咯，装什么清高啊！”
方锦如后退一步，离开姚辉远一点，面无表情的说：“姚先生，请你自重，我结过婚的。”
“人妻啊！”姚辉的声音更加夸张。
方锦如强忍着转身离去的冲动，垂首漠然站立，只希望姚辉笑够了快快放她走。
姚辉偏不肯放过她，又进前一步，拍拍她的脸，“你老公真是无能啊，居然让你出来卖唱？”
方锦如不答，极力躲开姚辉的手。
姚辉一笑，也不在意，回头看了那女伴一眼。女伴急忙把桌面上的卡递过来。
“既然是出来卖，卖什么不是卖啊，钱你拿着，安心跟着二少我，以后包你要什么有什么，再也不想你那废物老公。”
方锦如一边暗想不知张远听到这话会做何表情，一边面无表情的说：“对不起，姚先生，我不是这种人。”
她不想再忍耐下去，鞠躬后快步走了出去。姚辉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在她身后冷笑。
方锦如找到娜姐，把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我得罪了姚二少，怕是会对酒吧不利，您若要辞退我，我也毫无怨言。”
娜姐却不像方锦如那般如临大敌，她偏头想了想，安慰方锦如，“没事的，你且安心唱歌，不用担心这个。”
姚辉呆的卡座里，乔岳朝走过来坐下，拿起一瓶酒，淡淡的说：“你很少来这种清吧玩的，怎么现在天天来这里。”
姚辉看向舞台，“看上个妞，来泡她。”他对乔岳朝诡异而挑衅的一笑，“结过婚的，换换口味咯。”
乔岳朝看着舞台上正唱得专注的方锦如，“啪”的一下，捏碎了手里的酒瓶。
“啊！”一个女声尖叫起来，居然是张迎。
张迎对乔岳朝简直就是愈挫愈勇，居然在刘青蕙的建议下设法跟踪了他，追来这个酒吧。
她不敢离得太近，乔岳朝坐下了一会她才找了过来，原想着找个自然的方式去搭讪一番，不想乔岳朝猛然捏碎了酒瓶，她淬不及防之下，尖叫出声。
乔岳朝看见是她，冷冷的说：“张小姐你太吵了。”张迎却走进来，坐在乔岳朝身边，捧起他的手，“你受伤了。”一副十分心疼的样子。
乔岳朝抽回手，刚想说什么，姚辉已经笑着靠过来，“你谁啊？老乔新泡的妞？”
张迎红着脸正自又羞又喜，又听姚辉大嗓门叫：“老乔你受什么刺激了？这种货色都看得上眼！”
张迎的脸瞬间转为青白一片，好在她涂着厚厚的粉底，酒吧里光线昏暗，一时到也并不明显。
她定定神，拿出一副贤妻的口吻，“你伤口里的玻璃碎片得赶紧拿出来，不然会发炎的，我们去医院吧。”
乔岳朝微微一笑，“张小姐，你有没有学过国学？”
张迎急忙点头，“学过的，我还专门上过女学课呢，茶道、插画、古琴、国画，还有刺绣和烹饪我都会，老师说，我以后嫁人啊，定然是贤妻良母，我……”
她正滔滔不绝，乔岳朝冷冷的打断她，“荡而不静，胜而无耻，和解？”
“……”张迎没有听懂。
那边厢，姚辉已经捧腹大笑，“老乔啊老乔……”他一手指着乔岳朝，笑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在教育方面自是不落人后，就是看起来不学无术的姚辉，也是实打实的名校毕业。
乔岳朝却不再理会，头也不回向舞台而去。
张迎想要追过去，姚辉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还追啊？人家都骂你放荡无耻，你还追？”
张迎一呆，“他是这个意思吗？”
“人丑就要多读书啊小姐。”姚辉说完，揽过女伴贴着张迎走掉了，张迎只听他低声说了一句“真扫兴。”
乔岳朝静静的站在舞台一角，等方锦如唱完歌下来，她走过去，抬起鲜血淋漓的手。“这是怎么了？”方锦如有些吃惊。
乔岳朝不答，只轻声一笑。
方锦如叹口气，“你快些去医院吧，当心伤口感染。”
“你陪我去。”乔岳朝脸上依然在笑，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方锦如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吗？还是你觉得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所以也懒得应付我了？”乔岳朝盯着方锦如的脸，声音有些冰冷。不等方锦如回答，他又说：“别忘了，你还没还我钱呢。”
“我们走。”方锦如拉过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跟乐队交代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接过乔岳朝递来的车钥匙，她坐进驾驶室，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我很少开车，技术很烂。”
“大不了就一起死咯。”方锦如看他一眼，仿佛想看看他这句话是真是假。
须臾，她收回视线，平视前方，“你怎么会受伤？”
“如果我说，是因为你，你信不信？”乔岳朝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环住方锦如的肩膀，在她的脖颈和肩膀部位慢慢摩挲。
方锦如只觉得一股熟悉的酸麻感从肩头一直往下，传遍全身。她轻踩刹车使车速慢下来，双手紧握方向盘，“你别这样，我开车呢。”
“怎么，你有感觉了？”他轻笑，手慢慢往下，探进她的衣服里，攫住她的胸。
方锦如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乔岳朝，你别闹了。”
乔岳朝收回了手，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方锦如松了口气，只想赶紧送他到医院。
车厢里安静的出奇，窗外的街景不停的变换，路灯和霓虹灯的光芒照射进来，把二人的面色照得明明灭灭。
“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乔岳朝忽然问。
方锦如呼吸停顿了一下，脚底微颤，差点踩不住油门。她想了想，“我一定会尽快还钱的。”脑海里盘算着是不是干脆把绿柳巷的房子卖掉。
乔岳朝不再追问，他面色平静，目光里带着一些冷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趁着护士给乔岳朝处理伤口的功夫，方锦如给娜姐打了个电话，解释早走的原因。好在酒吧里不只她一个歌手，不至于走了她就撑不了场子了。
她没有详细解释来龙去脉，没必要也不想，只是泛泛的说有朋友受伤了马上要送医院没来得及当面请假。娜姐并没有多问，只告诉她会按例扣钱。方锦如松了口气，不辞退她就好。
娜姐却又说：“姚辉刚刚派人把卡送了回来，还说今晚的小费会一并在里面。”
方锦如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感觉到身后一股压迫感袭了过来，她慌忙回头，看见乔岳朝正站在她身后。
“娜姐，我等下再给你回电话。”她挂了电话。
乔岳朝的声音依然是温润醇厚的，“从姚辉那里拿了钱，再来还给我？”
“不是的。”方锦如摇头
乔岳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黑眼睛里带着审视和探究的意味，须臾，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锦如想叫住他，张了张口，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低下头，算了……
方锦如每隔一天，就要去化妆品柜台上班，出门的时候，在门口正好碰到方梦如，她显然正要敲门。
“姐姐。”方梦如的眼神有一些游离。
方锦如不想跟她废话，她回头看了一眼，方亚宁还在小敏房间里没有出来，虚掩好房门，她声音压得很低，“上次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再管你的事，我也没钱了。”
方梦如目光闪烁，她透过门缝看向屋内，“我来看看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