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见她挑好了衣服,便打开了妆台上的大盒子,从里面翻捡。
郭碧玉看着镜子里十岁的那个她,闪了闪神,才重新思考起昨天的事儿来。
郭妈说的清楚,韭芽儿白天的话也坐实了这流言是西院传出来的。
郭碧玉知道二婶母看不起商户之女,可看不起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算计她?这可和她上辈子记忆中的那个高贵、典雅、在她出事之前一直对她和蔼可亲的二婶母不太像。
她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了,事情既然出来了,她现在要抢在前面,把“梦里看见死人”这件事给坐实了。
黄鹂已经挑了几对儿攒珠细绢宫花出来,轮着在郭碧玉头上比了比,留下了一对儿替她簪上,道:“这还是咱们从南边带过来的,也不知道上京流行什么式样的,等大娘子身子大好了,咱们出去逛逛吧!”
青燕笑道:“你自己想出去耍,就撺掇大娘子。”
桃红色的窄领绣花锦袄上了身,益发显得郭碧玉的小脸白里透红,精精神神的。
一矮两高的身影不多时便到了正院门口。
人老了夜里反而觉少,郭老太太每天都是这个点儿就起来,正被弄芹服侍着穿衣服呢,就听门口有人喊:“给大娘子请安。”
声音刚落,就听到了脚步声和衣料的悉悉索索声音,常妈领着一个小人影已经进来了。
郭碧玉喊了声“奶奶”,就自动自觉的脱了鞋子,不但爬到了郭老太太的床上,还钻到了被窝里。
老太太原来还担心,就着亮儿一看,郭碧玉精神头儿倒是很好,脸色也红润,一举一动和在南边儿的时候一模一样,便让弄芹下去了。
郭碧玉往里面拱了拱,撅着嘴道:“这半年孙女儿早上都没地方去了,幸而病好了,不然憋死我了。”
常妈捂着嘴笑道:“离了半年,大娘子还是这样。”
“可不就是的,谁说这不是碧玉?”郭老太太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可不就是我碧玉大宝贝。”
被窝里是暖的,是郭碧玉久违了的暖意。
她太怕冷了。
不是因为上辈子那种死法——那是她自己个儿愿意的。
她上辈子心里边儿一直不甘,日子过的也孤寒,原本以为安子鹤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可其实真正目的却是那么肮脏,知道真相的那一刹那,真是从暖炉边掉到冰窟窿里。
她脸上的那一闪而逝的伤感,被郭老太太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拍了拍郭碧玉的手。
郭碧玉回过神来,道:“奶奶,您别担心我,我又不是扛不住事儿,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其实,我是那天晚上做了噩梦,这几天也断断续续的总做,我没敢跟郭妈说,郭妈才犯了糊涂。”
“什么噩梦?跟奶奶说说?”
“我、我不敢说,可吓人啦!”郭碧玉道,“我怕把您吓着!”
“哟,到底是什么梦啊,把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娘子都能吓着。”常妈笑道。
“现在我就不怕了。”郭碧玉道,“总梦到就习惯了。奶奶,您不知道,我睡觉的时候总看见床上有个死人,浑身血淋淋的。”
郭老太太和常妈倒抽了一口冷气,互相对视了一眼,郭老太太脸上慢慢显出怒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