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这一天,郭碧玉早早就在郭管事和齐叟的陪同下到了云裳阁的后院坐镇。
她父母还没回来,聚时珍这两家分号开张,她不能不来。
趁着还没到吉时,郭碧玉将手底下的管事和聚时珍的大小管事都拢到了一处。
除了傅清和冉波是老人,云裳阁和撷星阁是打外头雇佣来的掌柜,再算上她打算用在东、西、南三路的栈掌柜和管事,连带着他们下头的二掌柜、副手等等,竟然也有小几十位。
眼下绣娘还在路上,空出来的大屋正好便宜了郭碧玉训话。
她清咳了一声,端坐在桌案后面,双目扫过来、扫过去。
“今个儿是聚时珍分号开业的好日子,各位都是极有经验的掌柜,别的事情,不需要我多说,但是既然进了聚时珍,要求自然就和别处不一样。”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内回响:“聚时珍天南海北,分号数十家,每一家门口的楹联都是一样的十个字——聚天下臻宝,汇一时之珍。敢有这么大的底气和勇气说出这十个字,可不只是东西好。”
她从桌案后面踱了出来。
她身上奶黄色的绸面薄袄上罩了一层半透明的银光纱,透过轻纱能看到下面薄袄上绣了碧色孔雀牡丹团花绣,肩披青碧流光批帛,乌鸦鸦的头发上是一套金丝绿宝头面,整个人艳光照人,华贵雅致中还带着一股别样的端肃,让人不敢直视。
“东西好,还得能卖出去才行,聚时珍有今日的成就,还因为先前各家分号的人戮力同心,这才有了极好的口碑,成了贵人们心中的不二之选!如何应对贵客,不用我一样一样教你们,相信各位也能将手底下的人调理好,我今个儿要说的,就三点。”
“开张之初,出了任何事,都不可以拖。不能解决,找冉掌柜,冉掌柜不行,他会来找我。要是被我知道谁觉着客人的事是小事,一拖再拖,我不会饶了他。”
傅清和冉波是知道郭大娘子底细的,对于她这种不怒自威的派头,自然不会有丝毫讶异。
可其他人却无不是心中惊讶,聚时珍鼎鼎大名,在商人圈里谁不知道?却没有想到上京的是这位郭大娘子主事!
“第二点。”郭碧玉的语气更加严厉,“咱们聚时珍做得是盛世生意,不能欺行霸市一家独大,若是被我知道了,哪个人为了多赚几个钱去编瞎话、诋毁同行,我也不能轻饶!不但直接解雇了你,以后你也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找到事情做!”
有的不明底细的,自然暗地里撇嘴。
可也有精乖的,在到郭碧玉手底下做掌柜之前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打听过,知道这位郭大娘子说的不是虚言!
郭大娘子在东坊市名声极好!
她在东坊市里面有多少家铺子赁了出去,谁也不知道,只要是租了她商铺的店家,都是信誉极好的。
为什么?因为要是敢以次充好、以假乱真,郭大娘子第一个不同意,宁肯倒赔租金,都要赶了出去!
人家自己经营的那个月圆南货铺,更是生意红火,听说都和宫里的贵人搭上了关系!
眼下不用说了,聚时珍新开张的云裳阁和撷星阁肯定又是这位郭大娘子的手笔,这还不算,据说在上京郊外还有大动静!不少上京的巨商都在观望,可见郭大娘子一个字是真能在地面上砸个坑!
这是有多想不开才敢不听从这位的吩咐?
因此在众多应声的掌柜、管事之中,有几个答应的格外响亮,格外真心实意!
“冉掌柜,把做好的‘山卡’拿出来。”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山卡”?那是啥玩意?
冉波把桌案上的匣子打开,将里面做好的碧色竹片拿了出来,有好奇的抻长了脖子看,冉波便递了过去,不多时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个。
“诚信如山。”郭碧玉道,“聚时珍的东西贵重,最便宜的当属云裳阁的四季衣裳,也要十几缗一套。贵重的如主号中售卖的那些稀世之珍,更是随行就市,连价格都无法估量。聚时珍的东西卖了出去,可若是人家拿回去一看,发现了瑕疵怎么办?”
云裳阁新聘的掌柜叫岑永生,道:“郭大娘子,难道不是出了店概不退换?”
郭碧玉摇头道:“小本生意,怕亏损了一丁点儿,自然是这个路数,甚至还有的明知道有毛病,怕砸在手里赶紧骗卖出去的,聚时珍不能这样。”
她将那翠色的竹片拈在手里,竹片边角都被打磨成圆弧形,十分光滑,竹片上刻了一个篆字的“山”,涂了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