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暄拉住皇帝的衣摆，撒娇似的安慰道：“父皇，您还有儿臣。”
皇帝轻抚楚暄的头：“是呢，还有你。除了你鲁阳皇姐，就属你最贴心孝顺。”
楚晔瑶起身行了大礼，对皇帝乞求道：“儿臣冒死请奏，不论如何，留楚昀一个全尸罢！淑妃娘娘就这么一个骨血，此番谋逆大罪不容开赦，但恳请父皇万勿折磨，那些酷厉的死法若是被九泉之下的母后和姨母看见，不知要如何伤心……求父皇成全！”
她在试探。她想知道楚昀的消息，可又什么都不能问。她希望将话题引到楚昀身上，这样或许可以听出来蛛丝马迹。
往常，她不论求什么，一旦跪下就会立即被皇帝拉起，而这一次，皇帝没有动。但她能感觉到皇帝示意了楚暄，因为楚暄立即过来扶她，说道：“皇姐快起来，别为罪人求情啊。”
楚晔瑶不肯起身，再次叩拜。皇帝沉吟半响，问道：“你是不是还想见他最后一面？”
楚晔瑶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心里却是微微一喜，这证明楚昀还没死。
“先起来。”皇帝说道：“倒也不是不可。”
楚晔瑶起身，希冀地望着皇帝：“可以？”
皇帝却说道：“覃昶恨他入骨，随时可能杀了他泄愤。”
楚晔瑶惊道：“他在覃昶手里？”
“不然，你以为覃昶为何帮朕夺回皇位？”
恐惧再次来袭，楚晔瑶镇定良久才问道：“覃昶难道……在宫中？覃国人……是不是有覃国人在宫中？”
皇帝看向她的眼神颇有些不明意味：“你说呢？”他逼近她，仔细捕捉着她的细微表情：“你在害怕？”
楚晔瑶掩饰地低头：“有敌国人在宫中，怎能不怕。”
“明面上的敌人哪里有暗中想要害你的人可怕。”皇帝不屑道：“楚昀是否能留下全尸，要看覃昶的心情了。至于你想见他一面，朕倒可以跟覃昶说上一说。”
楚晔瑶心思纷乱，问道：“他，他们在哪里？”
“得了覃昶的信儿，朕自然会告诉你。料想他看在你的面上，应会答允。”
“我？我的面上？”楚晔瑶讶异：“为何？”
皇帝一笑，走向身后的墙壁，在一侧拉下一条垂绳，一幅地图刷地滚落展开，铺满了整面墙壁。
大昭版图。
这幅图楚晔瑶从前就见过，皇帝曾对她描述那些她没有去过的地方，令她十分向往。
“鲁阳你看，从这里道这里，还有这里，”皇帝指着几个地方，用手一划：“已经全是覃国的了。”
“什么？！”楚晔瑶大惊，皇帝所指的那一大片区域，几乎占据了大昭三分之一的国土。以凤台为首的边境十六城，尽皆划入了覃国的版图之内。
皇帝盯着版图的双眸蒙上幽暗的恼恨之色。他从密道暗中回到宫中就是为了寻找玉玺，然后在割地文书上盖好玺印交给覃昶，覃昶这才愿意将众多精兵借给他夺回政权。
世上从来没有便宜事。
“这十六城一交，大昭灭亡之日不远矣。”皇帝叹道：“不过十六城的交割文书，现下传达到边境的只有六城，余下十城的文书——”他回身看向楚晔瑶，一步步走近：“鲁阳，你和楚昀，便是这十城百姓的救星。”
楚晔瑶浑身发紧，语气也僵硬了不少：“如何……救？”
“陪伴覃昶十日，一日换一城。”
“只要你陪伴覃渊一昼夜，父皇就能平安回宫！你也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鲁阳，大昭国君不能死在这里，你既为大昭第一公主，必当为父皇分忧，你说是不是？”
炸雷一般的乞求声突然回荡在楚晔瑶脑海中，与刚才皇帝才说完的“陪伴覃昶十日”一同盘旋，彼此撞击，比那天元康公主的棺椁爆炸的动静还大，轰鸣得楚晔瑶脑中没有一个角落是安静的，而最终其中一个声音渐渐衰落、消失、隐匿，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只剩下皇帝刚说的话在耳鼓中回荡。
楚晔瑶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父皇，眼中的愤怒、责备、怨恨、惊惧不一而足。皇帝像是与她对峙，盯着她的双眼不说话，似是要逼迫她答应。
楚暄略带惧意的声音微弱传来：“这、这怕是有损国威，传出去可怎么……”
“为救大昭，有什么不可牺牲？”皇帝也恼了：“何况公主和亲自古有之，并非朕的创举！当初若是答应了覃渊，也不会有今天这些事！覃昶一心为父报仇，非你不可！”
“为何不挥兵而下与覃国决一死战？！”楚晔瑶终是没有忍住，愤怒已经宣之于口：“一味避让有何意义？今天覃国要十六城，明日便是整个大昭！就算父皇依照他的要求送我前去，我与楚昀受尽百般凌辱，甚至被他凌迟而死，他也绝不会就此与大昭握手言和！”
楚晔瑶忍下怒意，沉声说道：“还不如趁他在大昭境内，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来个瓮中捉鳖将他拿下，趁覃国人心不稳直捣其腹地，将覃国收归大昭版图之下！”
豪气干云。
皇帝却不为所动，轻嗤：“果然年少就是轻狂。你知覃昶现在何处？朕都不知。而宫中地下密道之中，全大半都是覃国人把守，还不知覃昶是不是在暗中将兵力从密道运送至大昭帝都……”
楚晔瑶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气闷地说道：“你怎能、怎能把密道全部告知？！”
“朕本只告诉了最为简单的三条，想糊弄过去便罢，谁知，”皇帝自嘲一笑：“是朕自己造的孽，认人不清，万万没想到元康这个小贱人竟然知道宫中所有的密道，早已告知了覃渊，覃渊又传给了覃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