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如此，也没有弄脏了那一身白衣。
只是等整理完这些杂乱的东西，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多了几笔与他的气质十分不相称的小猫须。
回忆起往事，柳青灯还是忍不住勾着嘴角。
可如今，灶台里的火已经灭了。
柳青灯深叹了口气，又抬脚走了出去。
顺着雪里的小路一直走，皑皑白雪上留下了轻轻浅浅的脚印，延续了好远好远。
脚印终于停了下来，消失在那座最高的阁楼之前。
之前，总是沈肆念带自己用轻功上去的，只是现在，要自己走了。
阁楼有好多层楼，大抵都是用来摆设的，每层楼都空着，没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走了几层楼，直至走到气喘吁吁，才望见那片蔚蓝的天空。
柳青灯吃力地跨上最后一步。
顶楼十分空旷，之前夜里的琴音，好像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弹的是念青灯吧，柳青灯有些后悔起来。
明明自己还没有真正听到那支曲子。
可是再想听，却已经没机会了，就算有了那曲念青灯的琴谱，弹出来的，好像也不是那支曲子该有的样子。
果然是只有他才能弹得出来。
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最中间的一处圆形空地上。
大约是，弹琴的时候会坐在这里。
柳青灯也过去盘腿坐下，抬头，所见所闻，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天空，若是桃花还在的话，花香也定会飘到这里来的吧。
好像面前又出现了那架桐木古琴，一双大手牵引着一双小手，缓缓地拨弦，只是自己太笨了，几个音调总是弹不好。
对面的人却并不着急，悉心地指导，神情专注，言语细微。
有时候自己也会学着学着，开始点着脑袋打瞌睡。
沈肆念也从来不强迫自己，只会轻笑着摇摇头，那双满是柔情的眸子也会让自己顿时清醒了大半。
柳青灯很好奇，那曲念青灯究竟是什么样的。
可是……大概是再也听不到了。
柳青灯麻木地站起身，顺着楼道缓缓地走了下去。
还有一个地方……除了房间，他最经常去的那个地方。
柳青灯裹了裹披风，接着走在雪地里，雪似乎比自己来的时候更厚了一些，走起路来也颇为艰难。
快了，快到了，那处桃花开得最盛的地方。
脚印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是几座房子。
旁边的两座房子里面是空的，宣炉也冷冷的，再没有炊烟升起。
再另外一座，稍大一些，里面是满屋子的桃树，桃花已经落尽，树枝孤零零的，地上落了从门外飘进来的细雪，也没人打理。
柳青灯看着满屋子的桃树，心中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沉默了半晌，终于抬脚走了进去。
树干上落了雪，有些冰凉。
再次抬眼，好像看到了树下的那道白色身影。
他也曾经卧坐在桃树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撕开信封，专注地垂眸看着信里的内容，桃花飘了下来，有几朵落在那头散落的墨发上，那副画面……真的好美。
柳青灯也走过去，微微卧坐在桃树下，背后靠着树干，有些微凉。
那时候是初春，天气应该不会这么冷的，他靠在树干上的神情，也是十分惬意的。
柳青灯坐着，抬头，已经看不见桃花了，只是一阵寒风吹来，一些散乱的细雪随着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好巧不巧地正落在发间。
柳青灯曲起身，把脸埋进膝盖里。
怎么办呢？沈肆念，我想你了。
染尘做好了一切，想要去沈肆念的房间找柳青灯，绕了房间一圈，却发现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瞥了瞥那张宣纸和未干的墨迹便走出了房门，顺着雪地里的脚印走，一边通向厨房，另一边……染尘跟着走着，却走到了那处最高的阁楼。
脚下轻点，纵身跃上最高层，却见四处空旷，只有最中间的地方有些小雪融化了的水迹。
心下感觉有些奇怪，又纵身跳下阁楼，低下头，看着那脚印又走出去好远。
顺着走去，可还没走到尽头，染尘却突然停了下来。
三座房子已经在面前的不远处。
脚印到前面便停了，柳青灯大约正在那里面。
染尘突然反应过来，柳青灯……好像在重复着沈肆念生前做过的事。
坐在床上看窗外的桃花。
还有，白纸上那朵别扭的小桃花。
阁楼最高处的正中央。
桃花开得最盛的地方……
她以前看上去，总是那么没心没肺，整天迷迷糊糊嘻嘻哈哈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却把自己能看到的，有关于沈肆念的一切，都默默记了下来。
染尘沉默了好半晌，终于抬脚走了过去。
她果然在那里。
娇小的身躯蜷作一团，显得更加单薄。
“柳青灯。”染尘轻声唤道。
柳青灯猛的抬起头，眼周，鼻尖还有些泛红。
似是看穿了染尘心里的想法，柳青灯只是勾了勾嘴角，勉强道，“是冻的。”
染尘顿了顿，道，“走吧，去吃饭了。”
柳青灯吸了吸鼻子，好像终于被这句话挑起了精神，笑道，“好。”
柳青灯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尘，似乎又恢复了平日里活力十足的样子，只是眼角还是有些泛红，又蹦蹦跳跳地踏着雪走去了。
染尘见状，也悄悄松了口气，生怕柳青灯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看现在这幅模样，应当是不会的……吧。
不再多想，染尘也抬脚跟上柳青灯的步伐。
饭桌上。
菜式有多样，看上去极为可口。
桌上放着三副碗筷。
柳青灯规规矩矩地坐在染尘对面的位子上，旁边则是空出来一个位。
好像那里还有人一样。
这顿饭似乎就和往常一样，柳青灯还是会很开心地边吃边夸赞染尘的手艺，边讨论着哪道菜好吃，哪些肉要蘸哪些酱料才是绝配，只是，平时静静坐在一旁听她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但是谁也没有挑明。
好像他真的在，只是没有动碗筷，可能是他今天不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