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脸上，似是哭了一般。
沈肆念抬起的手又放下，眉间蹙的紧，想要再抬起头，却已经没了力气。
一阵无力感突然袭来，意识逐渐模糊，身体涌起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一般。
是反噬。
沈肆念还是奋力想再看她一眼，无奈再没力气抬起眼皮。
“小青灯……等我……”
萧古玉的身子动了动，犹犹豫豫想要上前。
一只手挡住了她的步伐。
“别过去。”宣策轻声道。
宣策的眼睛自那道黑影移开，看着柳青灯，眼里满是复杂之色。
手开始微微颤抖，又过了半晌，终是把手放了下来，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宣策的手一收，萧古玉便再顾不得其他，抬脚往树下冲了过去。
只是待的自己真的赶到那里，沈肆念却已经跪倒在地上，双目渐合，没了动静。
墨发肆意披散在地，身上挂着道道血迹，一黑一红的映衬下，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显得苍白。
平日里极为妖冶好看的桃花眼，已经悄然闭上了。
零零散散的雨滴打在身上，冲洗着衣物上的血迹。
萧古玉缓缓地半蹲下来，双目呆滞，略微出神，半晌，又略略侧过头，看着倚靠在树下的柳青灯，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似有一阵脚步声踏着雨水而来，十分急促。
萧古玉已经无心回头，只静静地半蹲在地上。
脚步声渐渐放缓，终于在萧古玉背后停了下来。
“……公子？”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染尘喘着气，自拆了信便有种不祥的预感，加快了速度顺着血迹赶来，可最坏的设想，也只是公子受了伤，即便是再重的伤，只要回平洋山，顾君彤定会医治好的……只是现在这幅场景……
“公子……怎么了？”染尘又摇摇晃晃走了几步。
“他是不是，睡着了？像平时那样……公子最喜欢睡觉，他一定是……一定是太累了对不对？”染尘低声道，“萧姑娘，你说是不是……”
“……对不起。”萧古玉终于再听不下去，低低地开了口。
染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为什么……公子的武功那么厉害，不可能的……萧姑娘，你在骗我是不是？萧姑娘……萧古玉！”染尘瞬间红了眼。
萧古玉只是默然不应，叫她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全都是自己的错，事已至此，再怎么解释，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垂怜吧。
染尘略微一侧目，脸色又是苍白几分。
“柳……青灯。”染尘终于支不住身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醒醒，你的盐……我已经替你买好了，你不是最喜欢与我斗嘴么？你弹琴没有那么难听……你快醒醒……你不是最怕死了的么？”染尘又僵着脸爬到树下，“公子最喜欢你了，只要你醒了，公子也一定会醒来……”
“够了！”萧古玉喊了一声，“染尘……节哀吧……”
染尘瞬间垂下眸，半晌，又有些僵硬地回过头。
“萧古玉，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染尘勉强直起身子，朝萧古玉走去，双眸在一瞬间染得通红。
“…我只是希望通过柳青灯，让沈肆念……”萧古玉说到一半便不说了，是自己开的头，是自己害死了他们，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辩解？
“你说啊！你怎么不继续说了！明明他们不想参与这些你们所谓的天下大事！明明他们只想过他们的生活！萧古玉？！你为什么？！”染尘似是发了狂，一股脑地冲她喊着，语气中却又带着无尽的悲痛。
萧古玉不看他的脸，也任由他冲自己发泄。
“你骂我也好，打我也行，染尘，你最好能把我打死了，可就算这样，沈肆念和柳青灯也……”萧古玉终于淡淡说道。
染尘看了她许久，终是偏过了头，攥紧的拳头无处安放，又悄然地松开了。
抬脚走到沈肆念旁边，略微俯身，轻手轻脚将他抱了起来。
接着又是一个转身。
一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我不允许你把青儿也带走。”宣策定定地看着他。
“宣策……你还嫌你害她害得不够多……”染尘嘲讽一笑。
宣策的眼神冷了冷，“无关你的事。若你想跟我打，我也还有些力气，顺手解决了你不碍事。”
染尘蹙了蹙眉。
他是个绝对理性的人，做什么事总会在心中衡量利弊，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许公子也是看上了自己这一点……
自己的武功不如宣策，若是真打起来，别说带不走公子，就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况且，背后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萧古玉。
或许公子命大，还未死去，若是现在回去通知顾君彤，可能还有机会……
只是……柳青灯，对不住了，以后我再来接你……
染尘终于抬头，深深地看了宣策一眼，随即也不再停留，脚尖轻点，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赶去。
宣策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也是略微松了口气。
这才敢低头去看树下的那道人影。
提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面前，抬手将柳青灯脸上的水珠拭去，那张圆润可爱的小脸又呈现在眼前，只是却没了任何表情。
宣策解下外袍，轻轻披在她身上，接着又颤抖着将她横抱起，慢慢地往旁边的一匹白马走去。雨水倾泻而下，打湿了宣策身上单薄的衣物。
一个翻身跃上马背。
“萧古玉，走了。”
丢下这句话，一声喝令，那白马便踏着遍地的血水，冲了出去。
马蹄声越来越远，萧古玉终于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周围空洞的一切，只剩下满地狼藉，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萧子玉……
兄长，兄长还在等着自己，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要有人照看才好，自己刚刚只来得及把他送回去，得了个安心便匆匆出门……
而且，自己赶来的时候，那边还听说了太子去攻打皇宫。
自己当时派了守卫去协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