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罗家的少族长在干什么,一个刚满十二岁的瘦弱少年,从来没有见过金丝灵蚕结茧,好奇地凑上去看过究竟,不值得大惊小怪。
秃毛鸟因为不会飞,费力地扑扇着肉呼呼地大翅膀,落在草山上的时候摔得鼻青脸肿,它伸出锋利的长喙,刺在一簇密密麻麻挂满金黄色蚕茧的秸秆上,摇摇摆摆地拖拽到千落脚下。
千落看着一本正经的秃毛鸟,再看看脚下的灵谷秸秆,狐疑地俯身捡了起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专门兜售给贵族制作华服,或者给蛮士制作法袍的灵茧,短暂的炫目过后,千落仔细检查它们有何异样,色泽很华丽,形状很饱满,椭圆形鸽蛋大小的灵茧上,一圈圈耀眼的金丝纵横密布,捏在手上那种顺滑感觉,千落只在替姑姑梳理秀发的时候体验过。
不同的是罗素的秀发很有弹性,而手里这颗灵茧……很僵硬!千落瞬间醒悟,出身养蚕世家,他从小到大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蚕茧,颜色、形状、疏密度或许有差异,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硬邦邦的灵茧!
更让他惊讶的是,手里的灵茧还在继续僵硬中,很快连最外面一层金线也变得坚不可摧,千落用力朝草山脚下一大堆灵茧踹了两脚,疼得他嘶嘶吸气。
“嗨!小千落,你在干什么?快点下来!”
罗尔察觉到侄子的反常,不满地大声阻止,圆台上几万颗金丝灵茧是全族上下辛苦大半年的成果,除了要偿还债务,养家糊口,还要结余出来给他娶亲。他已经二十二岁,每次想起未婚妻琼妮的娇艳美丽,都激动地辗转难眠。
秃毛鸟重新站在主人肩头,眯着小眼睛打盹,彷佛刚才那一幕跟它没有丝毫关系,甚至圆台下围观的人也没觉得这只灰不溜秋的丑鸟有什么反常。
千落不顾叔叔的责备,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父亲,恰好看到他从吸血鬼葛雷特手里接过一个牛皮袋。
“父亲……等一等!”千落大喊着冲过去阻止。
罗勒诧异地看了看女儿,虽然是父女,小千落却很少亲近他,喜欢跟姑姑黏在一起玩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大声呼喊自己。
小千落很快冲到他面前,递过去一根挂满了金灿灿灵茧的秸秆,大口喘息着提醒:“父……父亲,快!快看看这些灵茧!”
开口之前,千落心里有过一瞬间的犹豫,或许,金丝灵茧本来就是这么硬邦邦的?但是秃毛鸟笃定的眼神和动作鼓励了他,这只丑鸟奸诈无耻,却从不撒谎。
罗勒左手攥着装满神晶的牛皮袋,右手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秸秆,眯着眼看那些金灿灿的灵茧,几秒钟的迷醉过后,他的神色慢慢凝重。
罗尔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扔下鞭子,冲到圆台上抓起一把金丝灵茧,用力攥紧拳头,五指居然不能合拢,本该软绵绵的茧子僵硬如铁!他惊骇地冲上一垛垛草山,抓过一颗颗蚕茧验看,无一例外硬如铁石,这种灵茧根本无法缫丝成线,更不能纺织成匹,一句话,罗家耗时八个月,不惜血本养出来的金丝灵蚕,完全废了。
家族负责饲养金丝灵蚕的工头卢姆,震惊地语无伦次,他推开众人,冲到圆台上捡起一条条还没有开始结茧的金丝灵蚕,撕开它们的身体仔细检查,半响他倒抽一口冷气,一屁股跌坐在圆木墩上,眼神涣散地喃喃自语:“蝎尾草……居然是蝎尾草!”
为了让金丝灵蚕提前一个月结茧,送它们上草山之前喂食了几万株凤眼草,这是一种催熟灵虫的低阶药草,沧浪山脉里很容易寻找到,价格低廉。
蝎尾草形似凤眼草,只生长在高阶毒虫的巢穴里,灵虫或灵兽一旦误食,毒素会缓缓渗入肌体,变得僵硬如铁,不要说寿华城,沧浪山脉都很少见到这种毒草,价格也贵,十枚金路朗才能换到一株。
能让十万只金丝灵蚕同时中毒,至少需要一千株这种毒草,也就是一万枚金路朗!
罗家掉进了别人处心积虑处置好的陷阱里,不但搭进去家族最后的财富,还欠下巨额债务!罗勒怒不可遏,吩咐工头卢姆把负责催熟灵蚕的人都抓起来,很快发现少了一对情侣--鲁卡和露易丝。
鲁卡是卢姆的堂弟,三品木系蛮士,一个月前领着漂亮的女友露易丝,从寿华城跑来投奔当工头的兄长,用蝎尾草替换凤眼草的事,除了罗家人自己,也就只有卢姆的得力助手才有机会下手。
罗勒失魂落魄,把手里攥着的牛皮袋还给葛雷特,女儿在最后关头提醒,替家族挽回了五百枚神晶的损失。
葛雷特对罗家灵蚕中毒的事毫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自己放贷给罗家的收益,接过牛皮袋,他贼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两张羊皮纸契约,每一张的右下方都签着罗勒的名字,还盖了族印。
“尊敬的男爵大人,您今年一共跟我借贷两次,一次是三万枚金路朗,一次是五百枚神晶,月息三分,抵押物是贵家族在寿华城外的三千亩灵桑园,半年之内您无法还清的话,执法官会上门清债。“
葛雷特掂量着手里装满神晶的牛皮袋,神色颇为不甘,若不是那个叫千落的小崽子机灵,罗家在寿华城的酒馆和坊市也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不远处罗素匆匆走来,朴素的公主裙下身姿曼妙袅娜,精致的瓜子脸蛋也因为焦急而涨红,衬得一对小酒窝愈发迷人。葛雷特垂涎地眯起眼,他不但秃顶矮胖,还嗜色如命,几乎每个礼拜都要去城南的婊子窝消遣。
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葛雷特竭力压下小腹涌上来的邪火,却没压下心中的贪婪,这些年罗家越来越破败,好歹还有男爵的封号,贵族女子不是他这样的商人有福气染指的。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只要罗家失去家族安身立命的灵桑园,距离被取缔贵族身份也就不远,到时候,嘿嘿,他的小目标就可以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