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落的二叔罗宾天纵英才,却没能拥有神种,不得不远赴万里之外的宗族故地寻求支援。
蛮士修炼,除了跟蛮种的等阶高低有关,更重要的是要有雄厚财力支持,无论是购买修炼口诀、修习蛮术还是进入各级蛮士学院深造,都需要金路朗铺路。贵族和富商的孩子只要不是天生死蛮,几乎都可以在十二岁之前顺利觉醒蛮种,不是他们运气好,是因为神晶。这些孩子可以依仗家族的财富,用金路朗大量兑换神晶,常年吸食催发蛮种觉醒。
早一天觉醒蛮种,就早一天步入修炼之路,每天比同龄人快一点,日积月累便是差距。
三十岁以前,蛮士的修炼速度跟日后的成就关系巨大,进境迅速者有望跻身高阶蛮士之列,缓慢者再难大成。在蛮天大陆,同龄的孩童除了比拼资质,比拼悟性和毅力,还要比拼财力。
千落从四岁开始,每年跟着父亲去寿华城检测蛮种,八年过去了,他的蛮种依然没有任何觉醒,每次看见父亲失望的脸,千落便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为了催发女儿的蛮种,身为族长的罗勒费尽心思,除了督促女儿常年修炼一套祖传法诀,还想方设法兑换神晶给女儿催发蛮种,可惜罗家只是寿华城外的没落地主,这么多年入不敷出,连金路朗都没剩下几块,更不用说神晶。
女儿一天天长大,蛮种觉醒遥遥无期,罗勒再也按捺不住焦急,今年春天毅然压上所有财产,饲养十万只金丝灵蚕,期望家族藉此翻身。高阶灵蚕消耗惊人,除了每天喂食新鲜灵桑嫩芽,还要定期喂食各种灵药,家族靠着不断借债勉强维持,到了现在不得不给它们喂食凤眼草催熟,虽然结出来的灵茧质量会下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太阳越升越高,金丝灵蚕轮番趴在神晶上吸食,为最后吐丝结茧做准备,一枚枚被吸食完灵气的神晶无声裂开,化为尘埃。吸饱灵气的金丝灵蚕愈发璀璨,个头也暴涨到婴儿拳头大小,扭着柔软不失韧性的身体,迎着霞光竞相往灵谷秸秆上攀爬,开始吐丝结茧。
不大一会儿,草山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金灿灿地灵茧。草山脚下的神晶也所剩无比,没有吸食到灵气的金丝灵蚕还剩下很多,隔着它们近乎透明的身体,依稀能看到它们腹中金灿灿的蚕丝。
一枚神晶大约够一百条金丝灵蚕吸食,十万条灵蚕需要一千枚神晶,族长罗勒谨慎的先撒了五百枚,看到一半金丝灵蚕成功结茧,高高悬着的心慢慢放下,绷紧的身体也舒缓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的鹿皮袋,里面装着家族仅剩的三枚神晶,面对几万条嗷嗷待哺的灵蚕,这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围观的人群里站着一个秃顶矮胖子,察觉到罗勒的犹豫和尴尬,眨巴着一双贪婪的三角眼挤到他身边,从腰间摘下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袋,满脸谄媚地递到罗勒眼前,“啊哈,我最最英明的族长大人,别再犹豫了,看看那些可怜的小东西吧,它们从春到夏,熬过漫长的季节,耗费了无数金路朗,就像您的孩子一样,终于到了吐丝结茧的这一刻,难道您忍心让全家人的心血白费,忍心看着到手的金路朗哗哗溜走?”
充满蛊惑的夸张腔调,恰好触动罗勒的心思。小千落认出这个举止粗俗的矮胖子是寿华城有名的高利贷商人葛雷特,他说的话虽有忽悠成分,却也接近事实。家族为了这批金丝灵蚕,先是耗费大量金路朗购置蚕种,又用八个月的时间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饲养,临到吐丝结茧的时刻,因为缺少几百枚神晶功亏一篑,很不合算。
只要能让剩下的金丝灵蚕成功结茧,卖给寿华城的商队和坊市,罗家不但能填补前几笔生意的亏空,还能藉此翻身,两三年内不用为生计发愁。
千落的三叔罗尔拨开人群,挤到自家兄长身边,想开口催促又忍住,英俊的脸上表情惹人发笑。罗尔自幼跟首席税务官的女儿琼妮订婚,前年琼妮十六岁成人礼上,罗尔以未婚夫的身份陪她跳第一支华尔兹,引来琼妮那些仰慕者的刁难,被捉弄得出尽洋相。琼妮出身高贵又美艳动人,在寿华城里艳帜高涨,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贵族子弟多不胜数,争风吃醋风波不断,全然不顾罗尔这位正牌未婚夫的面子。
罗勒身为族长和兄长,不能不考虑家族的利益和弟弟的颜面,打算今年就给两人完婚。聘礼和婚礼都需要大量金路朗,凭罗家现在的财力是无法办到的。
罗勒看看了看因为吸食不到灵气变得金光暗淡的灵蚕,再看看满脸期待的弟弟,狠狠心接过葛雷特递过来的牛皮袋。跟即将到手的几万颗金丝灵茧相比,高达三分的利息也不再那么可怕。
灵谷秸秆搭建成的草山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灵蚕,千落兴奋地围着这些小东西们看,秃毛鸟不知道从哪里溜达回来,涎着脸唧咕唧咕围着主人的裤脚转,千落像往常一样捞起它扔上肩头。
几十座金黄色的草山搭建在距离地面三尺的圆台上,一根根水桶粗细的橡木半截扎进地底,半截裸露在外,整整齐齐地围出来一大片独立空间。随着一枚枚神晶碎裂,一颗颗蚕茧结成,罗家上下看着金灿灿的草山喜形于色。
秃毛鸟在千落肩头站稳,漫不经心地朝草山上瞄了瞄,眼皮缓缓耷拉下来想打盹,突然它睁大圆溜溜地眼珠,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些金灿灿的灵茧,嘴里发出焦躁低沉的枭叫声。
千落虽然莫名其妙,心却跟着悬了起来,印象中每一次秃毛鸟发出这种叫声,都代表有坏事情发生。前两次是因为它发现灵桑田里隐藏着致命的疫虫,若不是发现的及时,足以让三千亩灵桑园突然枯萎。
此时此刻,千落猜不出秃毛鸟发现了什么,在它叽咕叽咕的催促下费力地爬上圆台,走到最边缘的一簇草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