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出来的有文官,更多的是武将,与采桑王族的长辈们一起,悍然站到简佑安的对立面,打压他炙手可热的气焰。
大殿之上,悄然无声,人皆屏息,看向女王。
女王悠悠闭上双眸,片刻后缓缓睁开,看向右首的简佑安,柔声道:“大祭司以为如何?”
简佑安勾起薄唇,逸出一丝极有深意的哂笑,“司徒大人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仓促之间,简佑安实在想不到好的人选,此事还请陛下定夺。”
话音刚落,四位武将同时出列:“陛下,臣等推举司徒大人为神辅,他英勇善战,忠于采桑王族,堪当大任。”
有人出头,大殿之中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原本隔岸观火的朝臣们也开始动容,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怕得罪简佑安,又恐得罪司徒昂。
女王视若不见,芊芊五指举到眼前,细细地打量一番,头也不抬地轻唤道:“杞叔——”
被点名的老者正闭目假寐,猛然听见女王呼唤,老态龙钟地小步挤出来:“陛下有何吩咐?”
“你是采桑王族的族长,先王曾夸你见解独到。”女王抬起头,凤眸里闪烁着咄咄光芒:“神辅之位,是否只有司徒昂一人有能力担当?”
“这……”杞叔左右看看,简佑安是女王的心头宠,司徒是他的亲侄儿,苦恼了半天,垂眉拱手:“神辅人选关系江山社稷,老臣觉得还是请陛下定夺为好。”
轻飘飘一句话,把烫手山芋推回给女王。
这些年来,简佑安和天地宫斗得你死我活,好不容易大权在握,岂肯轻易受人钳制?
司徒昂出身王族,拥兵自重,若非有他威慑,天地宫还会跋扈百倍。共同的强敌已然伏诛,昔日的盟友开始剑拔弩张。
双方僵持片刻,简佑安默默站起,含笑看向女王,“陛下,臣举荐一人,堪当神辅大任。”
大殿一片吸气声,司徒昂也微不可察地眯起双瞳。
“此人非我采桑之人,智计天下无双,九国之中无人不服,若得此人为我采桑神辅,则是我采桑大幸。
女王一怔,旋即笑道:“朱堇宫变,朱雀易主,木婉御姬无处可去,却是神灵赐给大祭司的宝物。”
杞叔大惊,心知女王对简佑安一向言听计从,忙道:“木婉御姬并非我采桑之人,怎能成为采桑的神辅?请陛下三思!”
“杞候此言差矣,采桑立国数百年,有三位天司皆非本国之人。木婉御姬乃采桑神灵庇佑的贵人,神灵为了助她脱困,不惜毁灭圣湖,让她接替罗敷继任天司之位,顺天意,安民心,并无不妥。”
司徒昂不待简佑安说完,愤然出列,“陛下,木婉御姬受神灵庇佑,降下神迹之事,臣等都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亲见。世人以讹传讹者众多,假如采桑选了一个徒有虚名的女子继任神辅,岂不贻笑天下?”
“圣湖漆黑一片,就在眼前,司徒大人若是怀疑,可以亲自前往观看。”一直站在屏风后的千落,娉婷走了出来,凛然看向满脸涨红的司徒昂。
昨夜她思绪万千,几乎整晚没有合眼,天司之位,她势在必得,不然何以在采桑立足,何以击退鲲鹏候那种龌龊之徒?
下定决心后,斗志熊熊点燃,再没有患得患失的煎熬,居然无梦而眠。
此刻她不待司徒昂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本御姬昨夜入梦,有玄龟圣者持天书而来,诏令接替采桑天司之职。”
“一派胡言!”杞叔拂袖叱责,大殿之上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千落置若罔闻,继续自说自话,“玄龟圣者还说,本御姬继任天司之位以后,神灵将再次降下神迹,让圣湖百日内复原。”
退朝之后,千落悠然回到住处,人还未坐稳,简佑安心急如焚地跟了进来。
“大祭司开口之前,能否先听我说几句?”她手里把玩着精致的茶盏,气定神闲。
简佑安深吸一口气,“御姬请说。”
“王城之中有两个贵族,约好了进行百日竞赛,其中一人不讲规矩,利用自己手中的势力,把对手偷偷干掉……大祭司会如何评价这个人?”
“卑鄙无耻,不足为谋。”
千落颔首赞同,“所以,像司徒昂那样刚直又好面子的王族公子,百日之内,一定不会让本御姬遭受不测。天地宫虽然垮了,那群老巫婆的余孽依然不少,那些人连同对大祭司你心怀不满的人,都有可能在背后对我下手……有了这个赌约,我至少百日内平安。”
大乱初定,采桑王城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暗流汹涌,王宫中,除了简佑安安插来的几个心腹,连普通的侍卫侍女都不能完全信任。
为了打压简佑安,为了谋夺神辅,说不清有多少人想要千落的小命。这宫廷中的侍卫,十有八九是司徒昂的下属,夜里无声无息下手,她逃得过吗?”
千落斜眼看着远处站得笔直的侍卫,想象这些庞然大物几十上百的涌过来,乱刀齐下……生生打个寒颤。
简佑安怔了怔,不满道:“百日之内,御姬算是有保障,百日之后呢,又怎么办?圣湖现在漆黑一片,御姬真有把握瞬间复原?”
“本御姬乃神灵庇佑之人,说百日内神迹出现,必然会现。”千落笑得诡谲。
简佑安看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气道:“御姬最好祈求神灵保佑,百日内若无神迹,就是御姬你自己的事了。我只能提醒你一句,万一圣湖没有变蓝,司徒昂极有可能说你妖言惑众,奏请陛下处死你!”
“生亦何欢,死亦何憾,本御姬的生死,不劳大祭司费心,如今我已是陛下钦定的天司,采桑神辅,大祭司跟我说话,还是客气些的好。”千落一点一滴收敛笑容,霍然站起身,“来人,送本御姬去天地宫!”
简佑安借移魂之说,把她诓来采桑,反被她以神灵之名要挟,一时回不过神来,黑曜石似地长眸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