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佑安苦笑着摇摇头,“御姬现在,依然在她们手中。”
千落干笑:“大祭司聪明睿智,权倾朝野,又是女王陛下身边的红人,有大祭司在这,我何必担心天地宫的迫害?”
眼下敢和天地宫作对的,似乎只有简佑安,简佑安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多少应该奉承几句。
简佑安默然不做声,许久,长眸中掠过一丝苍凉,叹道:“御姬对采桑的国制不熟吧?”
千落脸上微红:“这个……只听过一点点……政教一体是吧?”
简佑安点点头,“在我们采桑,上至王族贵人,下至普通百姓,都笃信神灵,女娲石千年前从天而降,是采桑人心中的圣物,安放圣物的天地宫,也渐渐成了圣宫。”简佑安顿了顿,黯然叹息:“也就是因为这样,天地宫挟女娲石的尊威,日益嚣张,干预朝政,事事以神灵为借口,铲除对她们不利的政敌……年复一年,采桑王族威严不再,甚至陛下也要看她们的脸色行事。”
也许是想起天地宫的咄咄逼人,简佑安眸中射出愤恨,对千落道:“采桑大祭司等同朱雀左相,这一百多年来,都是由天地宫中的祭师担当,女王陛下登基以后,原本是罗敷天司兼任大祭司。国中大事小事,没有她点头,陛下也不可独断独行。御姬想一想,这样的天地宫,这样的天司,和专权谋反的逆臣有何不同?”
千落诧异:“你不就是采桑的大祭司吗?”
简佑安苦笑:“御姬可知道,我们经过多少艰辛,死了多少心腹朝臣,才从天地宫手里夺回这个位置?时至今日,天地宫的尊贵地位,已在百姓心中难以动摇,诛杀她们只会导致内乱,陛下和我全力以赴,也只能和她们暗中较量不分胜负。邻国日渐强大,灭国之祸就在眼前,如果不早日锄掉内患,采桑怎能富强?”
说到感慨处,简佑安脸上一片肃杀,看不到丝毫平日的风雅淡薄。
千落撇撇嘴,心想本御姬可是你的俘虏,你的麻烦再大,我也不会同情。
想虽这样想,心中也隐隐有些敬意,蹙眉调侃:“怪不得那群老巫婆见到你,脸色阴森森的。唉,我说大祭司何苦呢?攘外必先安内,你撇下家里的烂摊子不管,千里迢迢跑去朱雀捣乱,现在怎么样,骑虎难下了吧?连累本御姬也跟着遭罪。”
“攘外必先安内……”简佑安沉吟两遍,深以为然,“这也是十卷兵书的内容吧?果然精辟。”他不知想起什么,怔怔望着窗外失神,良久方接着道:“与御姬相处越久,简佑安越是钦佩。不是万不得已,简佑安又怎想冒犯朱雀这样的强邻,惹祸上身。”
见千落不语,简佑安继续自说自话:“近年采桑天灾人祸弥漫,天地宫借此大做文章,矛头直指我这位大祭司。如果我不有所行动,恐怕终有一日,栽在罗敷天司手中。”
“所以你把我从朱雀拐来。让尚星海投鼠忌器,不敢出兵,再逼迫我交出十卷兵书,一边变法强兵,一边铲除天地宫,然后跟你的女王情人双宿双飞。”千落拖长嗓音,咬牙切齿。
“御姬聪慧,九国第一。”简佑安微微有些尴尬,叹气道:“原本是件互惠互利的事情,既可以让御姬入住圣宫亲近女娲石,又可以免去采桑覆灭之祸。”
“什么圣宫?我现在住是住了,不过住的是地牢,差点冻死病死!”千落一口气灌下弗儿端来的药汤,苦咧咧地直皱眉,气不打一处来。
这话触到简佑安心中痛处,猛然眯起长眸,“那群歹毒女人,根本就是想让御姬你暴死地牢。就算之前没有任何言语冒犯,她们也会想尽办法置你于死地。”
“为什么?我初来乍到,跟她们无冤无仇,莫非尚星海以前得罪过她们?”千落一脸莫名其妙。
简佑安缓缓收敛怒色,“御姬太单纯了,宫闱争斗,伤及无辜的惨事还少吗?与朱堇、朱雀或者尚星海都没有任何关系,她们之所以要害御姬,是因为御姬是我请来的。”
千落恍然大悟,“我是你用来对付尚星海的底牌,如果成功,你在采桑臣民心中的地位大大提升,风头盖过天地宫。又有女王陛下暗中支持,扳倒那群老巫婆手到擒来。怪不得她们对我恨得咬牙切齿,只要我无端病死,自然是受神灵惩罚,大祭司你竟然让神灵不佑的人入住天地宫,也要负上不小的罪名。”
一口气说完这堆话,千落猛然咳嗽起来。
“本来,你完全有资格入住天地宫。贵为朱堇御姬,又是朱雀未来的王后,还有陛下和我的暗中支持,即使罗敷天司也没办法拒绝。”
简佑安眸色黯然,摇了摇头,“谁能料到朱堇和朱雀同时宫变呢?御姬失去朱雀的绝对保护,采桑也少了一个虎视眈眈的强邻,这样一来,连尚星海那些惊才绝艳的兵法,也变得不值一提,天地宫自然有理由不承认御姬的尊贵身份,完全打乱了陛下和我的部署。如今天地宫势力增长很快,隐隐有超越王权的迹象,可叹我采桑本就疲弱,怎禁得住她们这样折腾?”
简佑安貌似儒雅,心性却少见的刚烈,提起跟天地宫的宿愿,长眉紧蹙。
千落刚刚大病醒来,头一直嗡嗡发胀,懒懒打个哈欠,缩回华丽丽滴丝绸被里假寐,脸上颇为不耐烦,“大祭司不要和我分析这些了,你和天地宫斗得你死我活,我的生死也成了你们一决胜负的筹码。不如我们达成约定吧:你不要逼我默写兵法,我呢保证乖乖呆在房间里,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绝不到处乱跑,免得被天地宫的老巫婆抓去祭奠她们的神灵,丢了大祭司的面子。”
简佑安苦笑:“御姬以为自己身在何处?”
“这么暖和华丽的房间,肯定是你的府邸喽。”
千落想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