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落的脸色能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竭力摆出中了挑拨离间之计的苦相,色厉内荏地怒喝:“你们……太放肆了!将来本御姬脱困,定要你们所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简佑安淡淡一笑:“等御姬有命重见朱雀王再说吧。”手一挥,几名如狼似虎的侍卫扑了上来,不管千落如何痛骂,手脚利索地将她绑上,蒙上黑色缎带。
脚步声簌簌离开,千落眼前一片漆黑,竖起耳朵,凝神,倏然听到身边有压抑的喘息声,一双大掌摸上她的脸,气得她七窍生烟:“你是谁?”
抬腿欲踢,脚踝处绑着绳子,又看不见对手,好几次踢了个空。只能挣扎着退后,不一会便抵住墙角,退无可退。
那个男人步步紧逼,轻佻的大手随处乱摸,戏谑道:“御姬不必慌张,本王子……本公子并无歹意。”
话音未落,耳畔嗤啦一声,千落的上衣居然被他扯破,嗖嗖的江风袭来,寒意刺骨。
“啊!”千落惊叫,再也顾不得耍阴谋,朝舱门外怒喝:“简佑安你这个王八蛋!我什么都知道,你们别想吓唬人!”
“住手!”几乎同时,舱门外响起简佑安的暴喝。
肆虐的男人震了震,停下动作。
简佑安怒道:“说了只是见一面,不可对御姬无礼,公子怎可言而无信?”
那男人发出几近无赖的笑声:“本公子只是亲近一番,并无歹意。”
“御姬已经受惊,请公子马上离开。”简佑安罕见的态度强硬。
那人重重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简佑安在房门外呆了片刻,重重叹了一口气,走到千落身边,将她手脚上的绳子一一解开,取下黑缎,“御姬受惊了……”语气里十二分的愧疚。
千落重见天日,哇一声大哭出来。
足足哭了小半个时辰,她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凤眸开始滴溜溜转悠,趁势塑造软弱可欺的形象,低低道:“大祭司,大祭司你……我……我……啊呜呜……”
夸张的抽噎几下,她眼神复杂地瞅了简佑安一眼,咬了咬唇,不甘不愿地开口:“无论如何,谢大祭司解围。”
“此事皆因简佑安谋虑不周,御姬何必道谢?简佑安并不知道那位……公子会对御姬无礼。”
千落暗恨他的无耻,知道绝不能露出破绽,抽噎几声做掩饰。
“对了,刚刚御姬说什么都知道,此话何意?”
千落心脏嚯然乱跳,凤眸一转,怒道:“我堂堂朱堇御姬,岂能被宵小伎俩蒙骗?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公子,而是王子。难道大祭司以为,蒙块黑布就能瞒住我?”
眸光一转,她“咦”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遗落的玉佩,递到简佑安鼻子底下,揶揄他:“大祭司请告诉我,除了龟兹王族,还有谁会戴这种四爪麒麟佩?”
这么大的玉佩装作遗落放在墙角,简佑安诬陷漠尧真够卖力。
简佑安愕然看着她手中的玉佩,脸色变了变,涩笑着摇头:“简佑安已经尽量为他隐瞒,可叹他竟自己露了行迹……御姬聪慧,果然名不虚传。”
千落似笑非笑:“大祭司既然知道我是聪明人,有话就明着说吧。除了用我要挟朱雀退兵,还要干点什么?”
简佑安惊讶于她的坦率,来回在舱门踱步,半晌轻笑:“听说朱雀王天纵英才,著兵法十卷,御姬曾经一一拜读过?”
“不错,然后呢?”千落暗暗提高警惕。
“采桑兵疲马弱,屡遭强邻欺辱,若能有兵法助阵,即便不能力挽狂澜,自保可矣。”
“大祭司想从我这得到朱雀兵法?”千落故作恍然大悟状,心里偷笑得肠子打结,“没问题!”
“御姬果真应允?”简佑安大喜:“若御姬肯将这些兵法传授采桑,简佑安愿将国宝女娲石借出,以报答御姬的恩德。”
三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协议达成,千落笑得像只偷吃了主人鸡仔的小狐狸。
船行曼沱江,简佑安每日上门问候,千落心里明白他希望自己早日默诵兵法,坏心眼地拖延,“大祭司勿怪,不是千落信不过大祭司,似传授兵法交换千落安危的大事,还是见过女王陛下才妥当。反正我人在大祭司手上,任由大祭司处置,也只有大祭司反悔的分。”
对她近乎耍赖的说法,简佑安笑得云淡风轻,“御姬所言极是,那就见过陛下再说。”
他好不容易骗得千落答应传授兵法,整个计划成功了一半,当然不愿和她翻脸,只是私下里命人加快船速。
千落被困在舱内,常靠在窗边静静眺望两岸景色。
时至初冬,越靠近昆仑雪山,景致越是肃杀。透着寒气的冽风吹进来,冷得人心尖发颤。
侍女弗儿颇为殷勤,不时进来看顾火炉,做事利索,却不爱说话,神态中总带着一点怯,千落静静看她添火,忽道:“看你的肤色,不像寻常采桑人?”
“回禀御姬,奴婢是在采桑长大,但奴婢不是采桑人,是琅琊人。”
“琅琊?”千落想了想:“那不是跟采桑隔了一条曼沱江吗?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万里迢迢过来的?”
“奴婢是被坏人拐去采桑的,那些人贩子怕家人找上门,拐了人就往很远的地方卖。家里的爹娘……恐怕都以为奴婢死了吧。”弗儿揉揉微红的眼睛,转身出了房,不一会又转回来,手里端了一个小盘,盘上一壶美酒一个金盏,微红着脸道:“这是采桑特产胭脂泪,大祭司最爱喝。奴婢拿了点过来,御姬喜欢就喝上一杯,可以驱寒。”
千落随手倒了一杯,甜丝丝的不呛人,暖洋洋的叫人生出睡意。闲来无事,她不知不觉连喝了五六杯,赫然发现眼前景物摇晃,一个不留神,几乎摔倒。
弗儿不料她酒量如此浅,哭笑不得地扶着她上榻休息。
次日宿醉醒来,头疼无比,唉唉乱嚷了半个时辰。可惜身边没有尚星海呵护,又没有四大侍女陪伴,弗儿除了来来回回端热水帮她热敷,就只会捏着手绢在一旁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