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王语气平静,戳穿她的谎言,“听素鸾说,你不肯去阆苑受辱,投湖自尽,之后就性情大变,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不等千落开口,暴君大手环上她细长的脖子,“不要再说投湖撞石头的蠢话!在沧澜海,你造定海神针;在江边,你给本王疗伤,还用树枝治骨折!这些能耐,都是撞石头撞出来的?”
他步步紧逼,有理有据,千落蹙眉叫苦,早知道她就不逞能!
“说!你的主人是谁?”
“我没有主人……我是好人!”千落艰难喘息。
“还嘴硬?”朱雀王蓦然加重手劲,几乎把千落卡晕过去。
“说!真正的御姬被你们弄到哪去了?你是怎么混进王宫的?身边还有哪些同伙?是那个小奴,还是那个老婢,或者两个都是?”
千落被他掐着脖子,只能咿呀呀哼几声抗议。
朱雀王大概不想这么把她弄死,缓缓收回手掌,看着她像一条被重新扔回水里的鱼儿,按着胸口剧烈喘息。
才刚缓过劲来,千落的后衣领又被他狠狠揪起,“乖乖招供,别逼我毁了你!”
“都说了我是无辜的,你别想屈打成招!”千落四蹄悬空,满脸苦涩,“还有啊,刑讯逼供侵犯人权!我好歹是个御姬,刑不上大夫你听说过没?”
“说,是把御姬藏起来了?还是干脆杀了?!”无论她怎么辩白,他都先入为主。
“我就是……御姬!”千落被勒得咳咳出声。
朱雀王凝神打量她片刻,开恩放手,“你说你就是御姬,有何证据?”
“你说我不是御姬,有何证据?”千落没好气地踹翻身后的宫灯,凤眸乱转,狡辩道:“你派去的那个内应素鸾,服侍了我那么久,你问问她,我浑身上下,哪一点不是御姬?”
“本王不是左相,对真御姬的死活不关心,也不喜欢被人耍!乖乖告诉本王真相,别让你这副好皮囊,毁在瘐司的酷刑之下。”
他亲昵地抱着怀里的美人,用温柔的语调说出森然的威胁。
千落既怕疼又怕死,乖乖翘起脚板给人看,“呶,御姬最出名的特征是足踏朱堇,你睁大眼睛看看!”
朱雀王攥着她的脚丫,肆无忌惮地摩挲一番,“不错,除非你跟御姬一样,一生下来就烙印此纹,不然这仿冒的本事,大祭司也办不到。”
千落百口莫辩,暴君的吸气声却渐渐转浓,气息吹拂到她耳内,酥酥痒痒。
“不管你是不是御姬,乖乖从了本王!否则被扔进瘐牢,酷刑一个时辰就能毁了你。”他故意说得慢吞吞,鹰眸也变得幽邃,得意地抓住千落嫩笋似的脚丫,啧啧摇头,“先用铁钳一根根拔去趾甲,再用银针扎得血肉模糊,要是还不肯,就把整个人扔进烧红的大瓮……那时就算你招供,也已经不成人形。”
在阆苑,千落欣赏过鬼牢的惨无人道,心知暴君的话不是说说而已,赶紧把狡辩进行到底:“你听不懂中国话是不是?我就是御姬,你别想捏造罪名害人!”
“你想做御姬也可以,乖乖呆在这里,对本王百依百顺。”
千落懒得跟油盐不进的暴君费唇舌,“唰”一声扯下玉塌上的被子,横裹在胸前,被角长长拖在地,像一套露肩黑缎礼服,她扭着蹩脚的猫步,走到黑玉桌前坐好,不怕死的发号施令:“本御姬饿了,传晚膳!”
朱雀王第一次见人裹着被子满地乱走,眼珠一瞬不瞬,没计较她的无礼,轻拍两下手掌,门外有侍从拎着一溜食盒进来。
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摆在眼前,千落食指大动,雀跃着捡了几样爱吃的菜,速度惊人地饕餮掉。
正小嘴吧唧地痛快,脖子突然被人扭住,“呜呜……”狭长的凤眼瞪得比狸猫还圆。
朱雀王抿起线条优美的唇,泛起一抹淡笑,“御姬的名字叫木婉,你记住了!”
他扬长而去,留下四个宫女:含桃,含嫣,红绫,紫绫,个个都把她当成深宫囚犯。
“伤不起啊……!”千落跌坐在寝殿门槛上,下巴高高扬起,摆了个挨雷劈的姿势,颓废的像梵高笔下的向日葵。
含桃站在主人身边,敛容回禀:“大王给御姬派了个影子。”
千落狐疑地揉揉眼,发觉身前站着个男子,嗓音尖细:“小人狸奴,见过御姬殿下。”
千落不吱声,那人畏畏葸葸,躬伏的身子有些僵。
他跟昆仑一样,也穿白袍,眉目还算俊朗,眼底却有藏不住的浊。
到了此时,千落才想明白昆仑的不同。一样的卑贱如蚁,可他有一颗不肯俯就的心,配得起身上那袭白衣。
一念及此,她拧了拧眉,再没给狸奴一个正眼,扭头盯着含桃:“昆仑呢,他才是我的影子!”
含桃敛眉作答:“昆仑奴在江畔袭击大王,罪不可恕,发配去黧殿做苦役。”
千落一愣,“他敲晕大王,是为了让我缝合伤口,凭什么罚做苦役?”
含桃摇摇头,“王意难测,奴婢亦猜不出来。”
“他太聪明了,不适合当一个影子。”殿外,朱雀王负手闲闲走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千落咆哮,“昆仑是我从朱堇带来的,我只要他做我的影子!”
檐下有归巢的燕子呢喃,落红缤纷满径,凰竹也比冬日里葱翠。
寝殿内光线柔和静谧,朱雀王悠然斜倚塌上,穿一件暗纹玄色镂丝紫衫,手搭在塌边,神色有些倦怠,没像往日一样纠缠千落。
满殿的宫婢鸦雀无声,唯恐打扰大王假寐。
千落悄悄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含桃急忙拦住:“御姬要去哪里?”
“我快闷死了,出去透透气。”千落轻声商量。
“奴婢请御姬见谅,最近琅琊和朱堇派来许多奸细,为保护御姬安全,您不能在没有大王允许的情况下走出寝殿……”不管她如何抗议暴跳,红绫紫绫牢牢关上殿门。?
朱雀王宫远比不上后世的未央宫、紫禁城恢弘,天天对着瞅,她早腻了,无聊地满院子抓蜻蜓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