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门内多少春光旖旎,两人正难解难分,忽听门外有人捶门大喊:“好个风流公子,做下的好事!”
婆子怒目圆睁,把红帐揭起,按住一对光溜溜的男女。袁五陵吃了一吓,忙胡乱抓几件衣服遮羞,婆子却不依不饶道:“这位公子,欺凌民女,该当何罪啊?老娘今天拼着出乖露丑,捆你去府衙评个理!”
袁五陵见不是路,只得哀求道:“愿听妈妈处罚,只求留个体面。”
宝珠哭哭啼啼,也向他妈妈千求万告,那婆子顿了顿,想了想,竖起三根手指道:“也罢,要我不声张,除非依我三件事!”
袁五陵色迷心窍在先,惊惶失措在后,口中连声应道:“依得,依得,莫说三件,三百件都依得!”
婆子道:“第一件,我女儿既跟了公子,不管你有没有正房,娶我女儿要算正室。”
袁五陵忙道:“依得依得,在下尚未娶妻。”
婆子又道:“第二件,公子你要拿出三千两银子做遮羞钱;第三件,供养我老夫妻一世衣食,三件依了,我放你们起身。”
袁五陵如获大赦,“件件都依,求婆婆快快放手!”
婆子积年的老江湖,那肯就此罢休,冷笑道:“公子,不是我老婆子信不过你,空口说白话,过后翻脸不认人,可是你们这样衣冠中人的拿手戏!我可不上当,罢了!你写个凭据给我!”
袁五陵急道:“婆婆放在下起来,这才好写。”
婆子就势把手一推,昔日京城气焰熏天的袁五陵,几乎跌到地上来,被婆子逼着,一件件写了一张永远存照的婚据,婆子拿着,洋洋得意而去。
此事当时处理的还算谨慎,不算十分丢脸,可是婆子大闹舱房的时候,那些船家那个不晓得?袁五陵虽再三叮咛,那里封得住悠悠众口,早就传到一帮师爷、闲官耳中,引为笑谈。随后楚宏召他回京,袁五陵索性把宝珠接到府中住下,风声愈大,京城无人不晓袁探花讨了个江山船上歌妓做娘子,有好事者寻根究底,翻出当日芍药之事,还填了一曲《竹枝词》,嘲讽奚落,袁五陵只做没听见。
后话不提,宝珠本是钱塘江山船上的风月班头,吹弹歌唱,色色精工,姿色才艺不在芍药之下,红烛帐低,絮语三生;水月帘前,相逢一笑。正是韦郎未老,情迷箫玉之声;杜牧重来,绸缪巫山好梦。春宵一刻,盒誓钗盟,袁五陵着实享些艳福,倒也纵情山水,乐而忘返,压根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主子楚宏,正焦头烂额。
“皇上,太皇太后已经传出懿旨,说平安公主德貌双馨,堪当中宫大任,已经着礼部行立后大典。”王震一早上就过来喋喋不休,压根不理会楚宏要杀人的眼神,“皇上,依老奴看,还是从权为宜,如今睿王带兵苗疆,屡屡催促朝廷输送钱粮,一旦生变,后果堪忧;海阁老叛逃朝廷,下落不明,百官虽经袁探花前一阵子删减,奈何新晋士子根基不深,袁探花又丁了母忧,实在不能跟太皇太后翻脸啊!”
楚宏“哗啦”一声把眼前小山一样高的立后奏折推倒,怒道:“朕身为九五之尊,就这样任人摆布不成?”
“皇上,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太皇太后年迈,千秋万岁后,谁是皇后,还不是皇上您说了算吗?再说皇上喜欢的千落姑娘,心系海将军,不大愿意进宫,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皇上不如先册封她为芙妃,日后美人回心转意,再行册封为后不迟,皇上意下如何?”
看楚宏依旧面带瘟色,王震继续道:“皇上既然对平安公主无意,按我朝规矩,皇后无子,可告祭宗庙,废后悦天,皇上只要不去宠幸皇后,那她定然生不出龙子,到时候……”
楚宏终于点了点头,“大伴,朕选了这么多秀女进宫,朝臣和百姓不会非议朕好色无度吧?”
王震正色道:“非也,上古天子立后,并建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六七世妇、八六一御妻,皇上春秋鼎盛,宜博求淑女,为子嗣计。”
西子湖畔,一位本来应征先帝秀女的苏州佳丽沈青萝,正梳妆打扮,酬躇满志:“秋馨,我们明天就要动身进京,你去和你那些小姐妹道个别吧。”
一年多时间过去,秋馨长大了不少,全脱小儿女稚气,看小姐发话,忙颠颠的答应着,一溜烟远去了,青萝忍不住叹口气,不知此番进宫,是否还能这般自在,慕容老板已经事事安排妥当,自己不必忧心,心头却还是“砰砰”乱跳,小儿女心事,原本就不足向外人道也,父亲流放边疆受苦,不久就痰症复发,多亏慕容老板照料。
自己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入宫,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既然找不到真爱自己的男子,那就嫁一个天下第一的男人吧,当今皇上,九五之尊,当然是自己嫁人的首选。这一年多来混迹西子阁,才知晓世上还有这么一群活色生香的美人,倒是自己十几年来闺秀生涯,无聊到家。
青萝挑起轿帘,眼前怪石嶙峋,山脉不知源头,逶迤延绵折而向东,忽开两翼,似凌空飞起的双臂,怀抱千里平原,山上峰峦叠嶂,烟云变幻,观者心旷神怡,数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疾驰的马车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一个女子横躺在大道中央,秋馨虽然害怕,还是忍不住下车,陪车夫去看个究竟。
“小姐,看她穿戴不俗,像是个大家闺秀。”秋馨唧唧喳喳的翻检起来,“看她摔得很疼,大概是贪玩从山上滚落,全身都没有伤痕,应该只是吓晕了吧?”
青萝一眼看见她身上有个荷包,慢慢打开,里面有一张官票,写着眼前女子的姓名、籍贯、生辰、父母……最后一行竟然是“替家赎罪,自愿进京参选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