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叹了口气道:“你我师徒之缘已尽,又何必执著?”
幽狼竦动道:“师父当日说,作为一个武当弟子,一定要比其它门派弟子优秀,因为武当聚天下灵气;作为武当掌门的弟子,要比其它师叔的弟子优秀,因为师父是武当工夫最好的;师父还说……”
亭中之人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呵斥道:“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
“师父!”
“我不是你的师父!”
幽狼抬起头,亭中早已空无一人,茶雾袅袅,鱼儿依旧。
来人彻底绝望,缓缓提起手中的剑,剑锋割破喉咙的那一刻,幽狼脸上恐惧、悲怆的表情刹那间无影无踪,变得欢快、兴奋,仿佛割的不是自己的脖子,而是仇人的咽喉。
八条汉子盯着倒在血泊中的幽狼,布满血丝的眸子充满恐惧,喉咙发干。他们盯着空无一人的止步亭,觉得方才那人是魔鬼,见死不救的魔鬼!幽狼带着万两黄金上山,莫明其妙地挥剑自刎,这里仿佛被诅咒过,没有人会愿意在这里多呆片刻,他们慌慌张张直冲下山去。身后有无数只乌鸦振动翅膀,嘶哑鸣叫,啄食幽狼的尸体。
?三缺走进拜剑阁的时候,哑老爹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忙着将一碟麻花豆腐、一碟宫爆鸡丁、一碗小葱醮酱装进篮子里,当然少不了一壶好酒。三缺道:“哑老爹,让我来吧。”哑老爹又聋又哑,当然听不见,也不会说。可三缺还是喜欢跟哑老爹喋喋不休,在飞来峰上可以说话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三缺提着一篮酒菜走过沉剑池、葬剑崖,到了飞来峰上的听剑楼,朝着二楼小窗喊道:“掌门师父,吃饭了!”窗子打开,师父的大弟子七绝探出头来,一个竹筐缓缓吊下来,三缺忙将酒菜放在里面,竹筐又被提了上去,发出单调刺耳的叽叽声。
?三缺在楼下站了很久之后,鼓足勇气道:“掌门师父,徒儿想要下山去看看。”听剑楼里那人听到这一句话,显然有些吃惊,声音微颤道:“好吧,为师知道了,你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让大师兄替你安排!”
三缺大喜道:“徒儿知道,徒儿告辞。”
万岁山脚下,金陵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鼓凸得快要掉出来了。她瞪的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只不过是热腾腾刚出炉的肉包子。
卖包子的不高兴了,不耐烦道:“大小姐,你到底买还是不买,不买就别看啦!”
金陵双眼仍不离肉包子,摸着咕辘辘响的肚子,咽下大口大口的口水,丢了一句:“看几眼,你的包子又不会消失!”
那卖包子小贩好笑道:“大小姐,你都看了半个时辰了!把钱都捐给难民,自己没辙了吧?得得得,算我李大嘴倒霉,白送一个给大小姐您!”
大街东头忽然一阵喧闹,卖包子的仰长着脖子,抓住从他身边勿勿跑过的杀猪屠四问道:“老四,这么急去干嘛?”
屠四恼道:“别拉着我!那边有人发银子,别碍我的财路!”屠四甩开李大嘴的手,急急跑去。
李大嘴喊道:“喂,喂,等等我!”疾奔而去。
金陵见卖包子的跑开,趁机捧起一个屉笼,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边吃边追,边跑边喊道:“给我留些银子……”金陵满嘴包子,叫起来呜呜呜呜,不知所言。
前边大概是哪个大户人家办喜事,撒铜板摆阔,待她跑过去,人群已悻悻的离开,只有一个蠢头蠢脑的年轻人站在街心,傻笑嘻嘻的。
金陵一着急,生生给包子噎住,登时两眼发白,手扼喉咙原地打转。
那年轻人走过来两眼直直地瞪着金陵,诧异道:“姑娘,你没事吧?”
金陵眼看自己最后一口就要断了,偏有一个傻子围着她转,问她有没有事,恨不得一脚将他踹死。
年轻人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这才将她卡在喉咙里的包子吐出来,金陵长吸一口气。这一噎泪水都流出来了,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谁发银子?谁发银子?”
年轻人直指自己的鼻子道:“我。”
金陵心中嘀咕:“是他?!”细打量那年轻人,不笑的时候,倒也有几分英俊萧洒、风度翩翩,也不太傻。忙呵呵笑道,“公子,小女子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你行行好,打赏我点银子吧?”
年轻人窘道:“我已经发完了,没钱了。”
金陵笑嘿嘿:“公子真会开玩笑,一看公子这身打扮,便知公子是腰缠万贯,富甲天下的大少爷,区区几两纹银,何足挂齿,何必小气!”
年轻人拍拍身子道:“真的一文也没有了,若有,我一定会给姑娘的。”
金陵皮笑肉不笑从唇缝里迸出一句话:“公子说身无分文,难道就不留一点钱吃饭吗?”
年轻人大叫一声:“哎呀”!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急又恼道:“我怎会连饭钱都忘记留!这可怎么办呀?”
金陵被他一惊一乍的,吓了一大跳,整整衣服,睨视着这个男人,心道:“这傻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仍是笑脸盈盈道:“公子刚才何故发银子?”
年轻人愁眉不展道:“刚才我买了一个大饼正要吃,看见一个小孩穿得又破又烂,又没有东西吃,挺可怜的,我就把大饼给了他,哪知又有一大群孩子围了上来,问我要吃的,我就拿银子给他们去买,后来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我的银子就给他们分完了。”
金陵咧嘴“嘿嘿”两声,脸上丝毫没有笑容,道:“公子可真是大大的好人,大大的英雄,小妹略尽地主之仪为公子洗尘,我们去无味楼好好吃一顿吧?”
年轻人摸摸肚子道:“刚才我买了一个大饼,也没有吃上一口,肚子倒也有些饿,劳姑娘破费,在下岂可敢当!”
金陵笑咧咧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叫小泥鳅,公子怎么称呼?”
年轻人道:“在下武当弟子——三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