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着总算平安进宫,大礼还没有举行就被大家冷落遗忘,别人的心肠都悬在皇帝的病情上,自己的心思全都悬在高丽的亲人上,数日来以泪洗面。天朝皇帝突然驾崩,本以为是命运恩赐给自己的幸运,结果却是一瓶鸩酒戳到眼前!
“忘了我吧,嘉仁!”公主暗暗祈祷,眼泪愈发汹涌。远在扶桑的意中人还不知道他将要迎娶的高丽公主,已经被人掉了包,正欣喜若狂的期待着揭开新娘红盖头哪!
现在自己就要成为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时也?命也?
桐叶紧紧抓住震惊昏厥的公主,缓缓对急不可耐杀人邀功的两位太监道,“两位公公的来意我们明白了,天朝规矩自当遵循,不过我们公主是高丽人,死前必须焚香祷告,祈求祖宗保佑,灵魂才能轮回转世,不如公公暂且把御酒放下,我们更衣祷告完毕,再从容饮下,决不会连累公公。”
言必,上前从公主头上拔下三根赤金簪,“一点小意思,请公公笑纳。”
阳春、阳秋接过簪子,在手里掂量几下,“哼”的一声,“既然如此,咱家就先行一步,别打什么歪主意,这可是禁宫,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桐叶瞅着太监走远,回头吩咐道:“宝瓶,你把公主的衣服拿出来一套,我要换上!”
那个叫“宝瓶”的丫头沉默良久,一言不发的往内室走去,朝华突然清醒过来,明白她们想干什么,顿时哽咽出声,“不,桐叶,我不能让你替我去殉葬,孤孤零零埋在异国他乡,你自幼跟随我,情同姐妹,我断断不能连累你无辜枉死,我……”朝华泣不成声。
“公主,桐叶阖家深受王爷大恩,非如此无以为报,公主留下性命,日后寻得机会出宫,也不必再回高丽,扶桑王子一片痴情,绝不会因为王爷失势就冷落公主。”
“国王已经安排别的公主去联姻,我就是到了扶桑,也没有了容身之地,何况顶替我去联姻的人,就是我们的死对头宝鼎郡主!”
“公主,无论怎样活着才有希望,扶桑王子勇武豪迈,跟公主青梅竹马缱缅情深,扶桑国力日盛,未必甘心承认一桩偷龙转凤的联姻,”听到身边有人说话,抱头痛哭的公主、桐叶抬起头来,惊讶的看到就在她们说话的工夫,宝瓶已经穿戴好了公主的衣饰!
“宝瓶,你怎么——不!让我替公主去死!”桐叶明白过来宝瓶的意思,扑上来抱住好姐妹。
宝瓶缓缓拉起桐叶的手,“好妹妹,公主此行多灾多难,你一定要设法保公主周全,不负我今日代死之情……”
一个时辰之后,收尸宫人面无表情的抬起尚有余温的“公主”尸体,一身绮丽繁复的大韩礼服,厚厚的宫粉妆容遮盖住真实的容貌,加上进宫日短,并没有几人见过高丽公主的玉容,竟然蒙混过关!
乾清宫外,阳春、阳秋正追在睿王屁股后头奉承,“王爷,刚才奴才去给那个高丽妃子送酒,真没想到她们的小模样,还真是馋人!”
睿王闻言收住脚步,“哦,高丽妃子?”
“决不敢欺瞒王爷,连她跟前的那个丫头都长得国色天香……可惜这会子多半变成一具艳尸喽!”
睿王沉下脸来,“先皇驾崩,举国哀悼,尔等不得胡言乱语,亵渎神佛!滚!”
……
“公主,又有人来了!”死里逃生的主仆俩惴惴不安,草木皆兵。
“别叫我公主了,现在我只是陪嫁宫女宝瓶!”丽妃一面嘱咐桐叶,一面谨慎的打量来人,粉面楚唇,金冠玉带,肯定是个皇子龙孙,从进门那一刻起就盯着自己和桐叶脸上身上看来看去,不知道是来找什么麻烦的。
“你们就是高丽和亲来的宫人?”
“嗯。”
“你们公主呢?”
“先皇驾崩,已经从殉了。”
“可惜!可惜本王还是来迟一步,耽误佳人香消玉殒,罪过啊!”眼前两位陪嫁宫人的相貌,已然惊为天人,那位高丽公主,不知道该怎么香艳诱人,可恨阳春、阳秋这两个不会办事的奴才!
丽妃、桐叶对视一眼,早知道就死抗着不喝毒药,等这位王爷来救命就好。
“公主不在了,你们有何打算啊?”
“我们,我们想请求太后恩准我们回家乡,侍奉父母。”
“嗯,倒是孝顺的好姑娘,也罢,本王就成全你们,不过太后近日悲痛过度,暂时无暇召见你们,宫中奴才仗势欺人者甚多,深宫内苑本王又不便常来,不如两位姑娘先随我回王府,日后高丽使者前来时,本王央他们带二位姑娘回国,免去舟车劳顿之苦。天朝边疆不甚太平,两位姑娘家怎好上路啊!”
气定神闲的睿王看着美人到手,正暗自得意,忽见母妃身边的小太监小金子失魂落魄的闯了过来,烂泥一样瘫倒在自己面前,“王爷,王爷,快去救救柔妃娘娘吧,辅政阁老派人逼她喝鸩酒……”
睿王脸色顿时死灰落叶一般,他是先皇长子,可惜托生在宫女的肚子里头,从小到大为这个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却断断没料到母亲还会被人逼迫殉葬。
“王爷!王爷,您赶快想个法子吧,迟了就来不及了!”一路过来,嫔妃殉葬的惨状历历在目,睿王一咬牙,径直往柔妃住的太极殿奔去……
已经迟了。
看着倒卧灵床、奄奄一息的母妃,睿王如遭雷噬,旋即发疯一般扑向柔妃:“母妃!母妃!为什么不等儿子回来,你怎么这么傻啊?……我要报仇,我现在就去替你报仇!”
睿王放下恹恹待毙的母妃,发疯一般往殿外冲去,阳春、阳秋急忙死命拦住,“王爷,去不得啊,柔妃娘娘已经这样了,您还不想陪她走完最后一遭吗?”
“皇儿,咳——咳,”柔妃见儿子发狂,勉强支撑起身,“皇儿,先皇驾崩,母妃本想立即追随,拖延不饮鸩酒,不过是想见你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