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换来签条,霍倚天见自己的签条写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咧嘴乐道:“好象不太坏。”
再看沈风的签词:“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做个鬼脸道:“似乎不太好。”
沈风早已习惯了自己兄弟的诙谐性子,一笑置之,掷了签词,走出山门,不知不觉行了数里,眼前一道清溪,蜿蜒曲折,迤逦开阔,两人沿着溪水一路走去,闲赏山中美景。
沈风突然望着拐角溪流缓慢处“咦”了一声,清澈见底的溪水潭中,有一物回旋不止,顺着落花漂流而下,一时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当下脚尖一点,纵身而出,身体在空中一摆,未曾落地,已将那物捞在手中,旋即顺势转身,双足在溪旁树枝上又一点,迅捷回到霍倚天面前,身手干净利落。
霍倚天赞道:“大哥轻功又进了一层!”
沈风自己也甚是得意,一笑之后低头去看手中那物事,顿时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杵在那里不知所措。霍倚天定睛一看,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原来沈风捞起来的,竟是一只绣囊!用料上乘,刺绣讲究,必是哪位游春闺秀遗落的。
霍倚天鼓掌笑道:“大哥,看来这万佛寺的签还真有点意思嘛!”
沈风大窘,象是拿了块火热的木炭,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霍倚天丝毫不念兄弟之情,悠然转身走开,嘻笑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大哥何不沿溪向上,寻找失主,也看看自己的姻缘?”
“啊?寻找失主?”往日机敏过人的风少侠完全傻掉,窘道:“要我自己一个人去?”
霍倚天晃足大笑:“本来嘛,人家会顺着溪水找下来,现在大哥你既然捞起来了,只好你亲自送上去,我去做甚?还是在这里等你回来罢。”说罢竟夸张的打起了呼噜。
沈风知道没希望让他管这飞来艳事了,只好唉声叹气的折了一根竹枝,挑起绣囊向上游走去。
霍倚天暗笑不止: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憨瓜!给那别的浮浪公子哥拣到这只绣囊,还不知做出什么轻狂模样,说不定还要大大的庆贺一番自己走了桃花运,哪会象沈风这般哭丧着脸,枉他还是誉满京城的青年才俊。
霍倚天挑着绣囊走了几步,上游果然已经有人寻了下来。一个身着烟灰色道袍的小道姑顺水走来,边走边盯着溪水,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猛抬头看见沈风手里的竹枝,顿时眼睛一亮,蝴蝶一般轻盈的飘到他面前,微施一礼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在这溪中捡到这只绣囊的么?”
“是……是小师父你的么?这便给你。”沈风像见了救星一样,忙把树枝递过去。
“多谢公子。正是我要找的。请问公子大名?”小道姑甚是机灵,也不说出失主究竟是谁,又施一礼,笑盈盈的反问沈风。
“不敢不敢,在下沈风。小事一桩,不劳小师父言谢。”沈风忙还礼不迭。
小道姑眼光又落到他背后青袍箭袖的公子哥身上,道:“不知这位公子是……?”沈风忙回道:“这……这位是我的兄弟……”
霍倚天起身拦住沈风的话头,油腔滑调道:“大恩何必言谢,小事不必一提。”见小道姑仍呆呆的看着他,轻轻一笑,敏捷的从大石上弹起,“小美人,告辞了。”不待对方答言,径自朝下游走去,沈风忙跟上,片刻消失在树丛中。
小道姑看两人走远,这才起身往回走,方一转身,看见溪边树影后有人,忙喊一声:“南宫小姐,寻着绣囊了!”
南宫贞儿拿过湿漉漉的绣囊,晒笑道:“好个浪荡子弟!好个‘不必一提’!”自顾回到上游一处开阔的溪畔。
草地垫着软毡,毡上铺着两块软毯,千落慵懒的半躺着,看到南宫贞回来,这才站起身来,促狭的点着她娇巧的鼻子道:“一只绣囊丢了也就罢了,还巴巴的去找什么?小家子气!”
贞儿刚坐下,听见千落娇嗔自己,不禁好笑又好气道:“我把你这小没良心的,这个绣囊是当日太后御赐之物,上面可是有暗记的,鞋子若是被什么人捡走,流传出去,知道的说是我南宫贞儿失了闺阁礼仪,不知道的只说那是江南第一美人千落姑娘的绣囊,你可羞不羞?”
贞儿顿时红了脸,问一旁捧着香囊的小道姑道:“静心,在哪里找着的?”
小道姑忙上前回明缘由,千落蹙眉道:“既然给臭男人拿过了,再戴不得它,还不快点丢了去!捧着做什么!”叫静心的小道姑应声便要仍出去。
贞儿忙伸手挡住,“傻丫头,要丢也不在这里,难不成还想给人拣去?”
千落又羞又气,伸手去挠人家两肋,青花公子忍痒不过,连声讨饶:“好妹妹,好妹妹,饶了姐姐吧,再不敢说了……”
两人只顾嬉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冒出来两个身影,正是刚刚告别的楚宏主仆。
“皇上,原来她们俩是姑娘,难怪长得这么俊!”
“嘘!悄声!”楚宏压低嗓子,竖起手指,窃贼一般小心翼翼,唯恐唐突了佳人。
……
刚抽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佛签的风流侠少霍倚天,看看棋僧旷远忙得发昏,实在抽不出空来陪自己摆弄方圆之物;大哥沈风还了人家绣囊,跑去跟他师叔——万佛寺主持无忧大师谈禅说道,无趣至极,自己一句插不上嘴,只得撇撇嘴,溜到寺外招惹闲花野草去了。
刚出了万佛寺门,就撞见了名动京华的大美人——御香楼新秀牡丹,据说她琴、棋、书、画无不一通,咏诗联句、围棋玩耍无一不晓,艳冠群芳,出道一年便已名满京华,虽身在青楼,身份却与庸脂俗粉不可同日而语,等闲之人纵有千金之资,也难见美人一面。
霍倚天倾慕已久,只恨无缘,想不到春游途中,得偿宿愿,心中欣喜,惬意的随着琴曲低低咏唱,拇指上套着的腊玉扳指不时轻叩桌上青花瓷碗沿,发出细微清悠的轻响,跟这琴音相得益彰,说不出的悦耳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