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落心里哀嚎,那个佩戴面巾的美女手执孔雀扇,掩口轻笑:“骆姐姐何必跟一个奴婢动气,这事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可就是不恤人命的罪责了……再说这位姑娘生得品貌不俗,他日若得炎皇恩宠,风头恐怕还在你千落之上,何必今日结下仇怨,他日并肩侍寝,没了退路……”
骆姬好看的樱唇冷哼一声:“就凭她,也配?”
说话间两个小太监扛着一根竹杖逶迤而来,长不过一丈二,粗亦不过七分,却是寒潭毛竹所制,着肉不溃,一杖下去伤筋动骨,千落若是足足捱够数目,非死即伤。
蝉儿涕泪交加,伏地叩头求饶:“骆姬娘娘素来菩萨心肠,求娘娘念在仙儿姑娘初来乍到,又是初犯,只教训奴婢就是了。”
“好个忠心的丫头,你且放心,你们两个,谁也少不了!”骆姬娇声爆笑几声,叉起柳条腰,骤然拉下粉脸:“先打这丫头,给我用心打!”
行刑的小太监动作麻利,立刻将蝉儿按倒在地,拿核桃塞住小嘴,高高举起了重得骇人的竹板,“笃笃”几声闷响重击,痛得她满头大汗,呜呜告饶。
千落看不下去,忙拎着湿漉漉的鞋袜,疾步上前讨情:“骆姬娘娘息怒,此事皆因我所起,跟蝉姐姐没有关系,求娘娘饶过她吧!”
见千落惊惧求饶,骆姬挺挺蛮腰,得意地瞪了她一眼,扭头对身后戴着面巾的美人冷笑道:“究竟是这宫里越来越没规矩了,还是他们大周的奴婢都是这么跟主子回话的?”
身后监刑的宫人唱着计数:“一杖……两杖……三杖……”数到第五杖,蝉儿已经痛得没有力气挣扎,杏眼一闭昏阙过去,再无一丝声息。
千落救人心切,只得俯下身来,权当这是演戏,低低说道:“奴婢……奴婢给骆姬娘娘……”
“赔罪”两个字尚未出口,膝盖还没有弯下去,千落放在胸前的手臂陡然被人拧在身后,“笨丫头,你是奴婢没错,但只是本皇子一个人的奴婢!除了千落,不能给任何人下跪求饶,知道了吗?”
居然是讨厌鬼!这家伙,既然早就来了,干嘛不出声救救蝉儿,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成一团烂泥……现在还弄得人家胳膊差点脱臼!
千落如释重负,扭头朝他背后看去,只见明黄蟠龙辂伞迎风飘荡,金壁辉煌的仪仗连绵数步,悄无声息,不知何时近前。
正在行刑的宫人看见他过来,早已停下手中要人命的竹杖,跪在路旁,一片脊背朝天。戴玄色面巾的宫妃早已不知去向,撇下骆姬一人杵在当地,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气咻咻地朝小太监发火:“怎么啦你们,快点打啊,打不死扔到百毒馆喂蛇!”
她兀自手舞足蹈地发令,蓦然回首,看见讨厌鬼冷着脸站在身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大……大皇子……好?”
大皇子面色一凛,也不睬她,剑眉皱起,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千落一番:“叫你好好呆在殿中等千落回来,竟然敢四处乱跑?嗯?!”
千落轻轻抿抿樱唇,蹙眉抱怨:“我……奴婢闷得慌嘛!谁让你一去大半天……”
骆姬娇滴滴地嗓子带上哭音:“大皇子息怒,这个奴婢无礼在先,本宫才出手教训……”
大皇子危险地眯着星眸,俊美的脸庞上笑意融融:“知道了,你自便吧,不要让父皇等得急了,也别让别的女人抢了风头……”
脚下一阵细碎的呻吟声,蝉儿晃晃悠悠地苏醒过来,千落顾不得讨厌鬼吓死人的眼神,奔过去扶她坐起身来,哽咽道:“蝉姐姐,你没事吧?”
蝉儿粉面如土,苦兮兮笑道:“奴婢没事……”
千落求救似的看着讨厌鬼:“宫里不是有太医嘛,快点让他们来看看呀?”
大皇子冷哼一声:“这丫头胆大包天,竟敢撺唆主子四处乱跑,死有余辜!”
说罢举起手中玉柄绞乌金鞭,一把套在她修长的颈间,拉起来就走,边走边吩咐左右:“把她扔在这喂蚂蚁,谁也不许救她!”
千落痛得咬紧唇瓣,不甘心的看着萎顿不起的蝉儿,跌跌撞撞地跟着他朝前走,天色朦胧,沿途影影绰绰,好不容易来到一处巍峨宫殿,千落好奇的四下打量——
雕粱绮窗,楼高数十丈,白玉栏杆上挂满一排排兔形灯、鱼形灯、鹿首防风灯,点缀着精致流苏,春光潋滟,丝竹袅袅。
一座三层高的暖阁鹤立鸡群,四周悬挂鲛珠纱帐,美人裙裾轻舞飘扬,分外妩媚。
忽然,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夹杂着鞭子的抽打声传入耳内,千落循声望去,四个光着膀子的宫奴被人用粗实的绳子捆住四肢,绑在木架上,孔武有力的武士正挥动着狰狞的长鞭,狠狠往他们血淋淋的身体抽去。
被鞭打的宫奴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身体抽搐扭曲得变了形,千落惊骇地望着眼前血淋淋的一幕,感觉身体僵硬,双脚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
背部突然触碰到一具温热的躯体,千落惊吓的转身一看,竟然是大皇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千落身后,一脸的得意,似笑非笑地睨视着她:“看够了吗,笨丫头?那长鞭是掺了盐的!”
千落恍然大悟,心有余悸。
眼睁睁地看着讨厌鬼朝身后随从耳语几句,那人昂然上前道:“汝等四人肆意违抗炎黄命令,鞭三百,断脚筋、手筋,丢弃百毒馆饲鹰!”
话音未落,四人本就黯淡无光的眼眸,瞬时蒙上一层厚厚的死灰,心刹那间死去,只留下一具血肉躯壳,木然地接受惨绝人寰的酷刑。
鞭打声仍在持续,千落眼前一阵眩晕,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忙不迭地欲从旁遁逃。
身后伸出手臂,牢牢地扣紧千落不盈一握的蛮腰,丝毫动弹不得,讨厌鬼俯下脑袋,在千落耳畔轻呵着气,温热的气息令人难抑,胆颤心惊。
“乖乖地跟我去见父皇!”
他手中的绞乌金鞭不由分说,重新套上千落的脖子,一阵刺骨的冰凉。
华丽丽的宫殿让千落看得眼花缭乱,驮绒金丝旃檀尽头,一个体魄高大的男人手持三足纹龙金樽,斜倚在黄金软榻上,身上随意披着一件裘袍,四周环绕一群身着薄如蝉翼绉纱裙的美女,莺声燕语,婉转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