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膏、栗心饼、琵琶鸭、鸡茸金丝笋,荔香鹿肉、陌上八珍……
满满当当摆上桌,那个太监低眉顺目报完菜名,老僧入定一般再不言语,满殿只听见讨厌鬼“啧啧”的饕餮声,丝毫不理睬身后更加饥肠辘辘可怜兮兮苦人儿——千落!
风卷残云一般饕餮完毕,讨厌鬼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促狭的坏笑:“呶,笨丫头,本皇子说话算数,剩下这些都打赏给你!”
千落这才想起他曾经说过“侍奉的好,格外打赏”的话来,不悦的皱巴皱巴鼻子,欺负人家这么久,衣服都不送一件,只管吃饭,真是个小气鬼!
正腹诽不休,尖尖的下巴突然被他狠狠抬起,“现在我去见父皇,你乖乖等千落回来,不许乱跑!”
千落送走这个混蛋,赶紧端起花梨膳桌上的莲子鲫鱼汤,“咕噜咕噜”咽下肚,看得一旁侍奉的小宫女掩口发笑,千落傻傻的抹抹嘴角,和颜悦色道:“你是不是也饿坏了,一起吃点吧?”
虽说是讨厌鬼吃剩下的残羹冷炙,依旧琳琅满目花色诱人,小宫女笑吟吟的上前替千落系好冰蚕斗篷,抿嘴低笑道:“姑娘慢慢吃吧,这是大皇子单单赏赐你的,奴婢怎敢吃?”
她温柔的笑容让千落想起眉儿,心情顿时黯淡,木木呆呆的咽下最后一口点心,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蝉儿,前来侍奉姑娘更衣梳妆。”话音未落,她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套素缎宫装。
千落兴高采烈地跟着她绕过羽纱绣屏,甩掉冰蚕斗篷,梳好飞燕宫髫,换上橘黄锦裙,边角绣着几朵清新雅致的水仙,明媚照人。
“姑娘初到宫中,不谙路径,不如让奴婢带你四处走走吧?”
千落想起讨厌鬼临走前的警戒,犹豫着不敢迈出步子。
蝉儿会意,“姑娘不必担心,大皇子要去鹿苑练习骑射,日落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千落抬起头细细打量她,鸭蛋脸、远山眉,杏眸樱唇,身姿窈窕,穿一件丁香熏染细纱裥裙,正利索地指挥殿外的小太监收拾暖阁。
袅袅婷婷跟在蝉儿身后,沿途假山怪石,花木峥嵘,千落贪婪地打量这所陌生的皇宫,被一条贯穿南北的白玉甬道隔成东西两半,每座宫殿都是一座独立的院落,有前殿、后殿和配殿,墙高院深,门户严密,有些还有庑廊回转相连,奇花异草点缀其中,千落不由看得痴了。
蝉儿见千落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忙上前拿锦帕揩拭,“仙儿姑娘,此地离御花园不远,过去歇歇脚再回去吧?”
三月里百花盛开,御花园更是莺啼婉转,一片繁华锦簇,大炎后宫粉黛如云,或拈花斗草,或闲庭对弈,或高阁荡千,或曲桥赏鱼,衣裙逶迤,笑语盈盈。
千落看着眼前一碧万顷的莲池,摇头咂舌,玩心大起,索性脱鞋褪袜,撩拨池水,戏弄足边游来游去的锦鲤,几只胆大的竟然凑了上来,噬啃嘴边粉嫩白皙的脚趾,心尖一阵****,千落开怀大笑,不顾池边苔藓湿滑,继续用脚丫逗弄这些小东西,池水沾湿裙摆也不顾。
蝉儿见千落玩得开心,也不催促,趁机斫下花圃滚着露珠的蔷薇、紫藤、玉瓠蕉,一枝又一枝,直到手心再无一丝空地。
冷不防耳边炸响一声呵斥:“大胆奴才,见了骆姬娘娘还大模大样的坐着,可是活腻了?”
千落浑身一震,扬起脑袋看过去,入眼一个美艳宫妃,青丝华髻,发间点缀鸽蛋大小的东珠,星星点点,璀璨生辉,映着夕阳红霞,令人不敢正视。
正在掐花的蝉儿惊惶失措,忙忙地从卵石甬道上奔过来,宫妃吃了一吓,脚底一滑,差点跌倒,蝉儿赶紧上前扶起,“娘娘小心!”
那人杏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细咬银牙,也不言语,劈面一掌掴去,蝉儿似乎不敢避让,生生受了这一掌,脸颊指痕宛然,跪地求饶道:“骆姬娘娘恕罪,骆姬娘娘息怒……”
“天气燥热,姐姐当心上火哦……”一个摇曳多姿的美丽女子,穿一件红绫绣裙,面遮玄纱,深碧色的眸子妖媚灵动,透着狡猾,环佩叮咚地走了过来,娇声劝道,“不过是两个不晓事的奴才,骆姐姐切莫动气,仔细手疼!”
跪在地上的蝉儿顾不得疼,小鸡啄米般的叩头赔情:“请骆姬娘娘恕罪,仙儿姑娘初到宫中,不谙礼数……”说罢拼命朝千落使眼色。
千落看着眼前这个跋扈艳姬,赌气就是不肯跪下,随手折下湖畔毛茸茸的垂柳枝条,揉搓下嫩叶落入水中,喁喁逗弄湖中锦鲤,怡然自得,恍若无事,瞧也不瞧她那张涨得绯红的俏脸。
骆姬吃了干瘪,又弄不清千落究竟什么来历,不敢贸然发狠,僵在当地下不来台。
一旁佩戴面巾的妖冶女子含笑上前,轻轻抱住骆姬的手臂,娇笑道:“姐姐,宫中盛传,无忧国舅从大周替炎皇寻来一位司寝,莫非就是她?”
“哼!一个小小的司寝罢了,竟然敢在本宫面前托大!”骆姬面露得色,趾高气扬地打量千落一眼,满是不屑,“来人!把这个不知尊卑、不知死活的贱婢拖下去,重则三十竹板,用心打,打得教她认得尊卑!”
千落骤然抬起头,倒抽一口冷气,想不到眼前花枝乱颤的艳姬,心肠如此歹毒?!
蝉儿急得额头汗珠涔涔,“嘭嘭”叩头道:“骆姬娘娘息怒,仙儿姑娘不服大炎水土,顽疾缠身,病得糊涂了,决不是有意轻慢娘娘……”
“既然有病,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来乱晃,本宫看这病也蹊跷!也没听说病了就可以不守规矩,见了本宫,她还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连尊卑上下都分不清了?”
骆姬好看的樱唇一张一翕,千落也收起脸色,敛容起身,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赔罪,尼玛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上来就要赔一个纨绔幌子演床戏,还要陪一个蛇精脸演宫斗戏,没完没了。
大宗老啊,大红狗啊,北冥神君啊,楚圣子啊,随便是谁都好,赶紧来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