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婷眸光静如秋水,极是柔美,却不掩那一湖苍凉与凄涩,“我与王兄自幼相伴,便如同诗中的青梅竹马,自然很了解他!我始知王兄志在天下,无心****,可是……那样无心冷情的人,却肯为她那般……那一日,我忽然明白了……他或许对所有人都薄情,但那个人……却被他种在了心间,费尽心机的呵护着……”
眼眸中渐渐涌起水雾,嘶痛的声音,不禁让人心生酸楚与垂怜,只听她继续道:“他的心已被那人填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我虽放不下他,但若是再留下来,我怕我会生怨、会生妒……甚至生恨!”
一滴清泪无声滑落,慕婷坦然一笑,笑得如释重负一般,“与其徒增悲伤,倒不如离去,这样……至少他偶尔还会惦念我这个妹妹!而我……我要将过往都存住,留一份美好给自己,一个人默默念着,守着,待到哪一日,无法控制住思念之时,再偷偷回来,远远的看他一眼!”
闻得这一番豁然之语,贺震江似乎有些喜出望外,“好!婷儿小小年纪便能有此领悟,实属难得!”
慕婷平淡的笑了笑,撒娇道:“如此一来,女儿也可以好好的陪着爹爹,将这些年来错过的东西,都补上!”
“好!都补上!”贺震江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手,险些老泪纵横,一脸慈爱的笑容。
四月十日,北辰王重返蒲城。
“看来蒲城这一战,将是最后的决战了!”
半秋山顶,南宫羽飞平静的遥望着对面的蒲城,语气中亦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他口中的决战只是件极为平淡的事。
“南宫王族世代皆善奇门命算之术,那么如今的局势,南羽王如何看?”欧阳晨也目视前方,对着身侧的南宫羽飞道。
骄阳之下,那两人一左一右比肩而立,仿佛是志同道合的仙友在此赏景,偶尔谈及一切凡尘趣事,却依然纤尘不染。
“北辰王这般强势之人,不是应当坚信人定胜天吗?又为何会如此问?”南宫羽飞淡声反问道。
欧阳晨闻言豪气的大笑一声,“看来想探南羽王的口风,是不可能了!”
“不是不可能,而是……羽飞也身在其中,实无法窥探天命!”南宫羽飞的声音低得近乎于无。
“连南羽王都无法窥探的天命……”欧阳晨将双手负于身后,意味深长的呢喃着。
“如今与你我真正交过手的,只有东凤王!而西玄王……他甚至已将莫正阳置在局中,自己却一直未曾出手?”南宫羽飞明眸中忽的掠过一抹犀利,原本随意转动着扳指的手猛然用力将其捏紧,那玉手因用力过大的缘故而更显白皙。
欧阳晨微露惊诧,“原来城府最深的……一直是他!”
“从最初,他得了封州开始,我们便应想到,他才是最攻于心计的那个!……宇文千桑果然是最能看透他的人!”南宫羽飞垂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将眸中那丝落寞掩埋住,宇文千桑……为何这个名字会如此的陌生?仿佛曾是昔日最珍贵的东西,如今被遗忘了一样,可是他却知道,那个人是他这一世,甚至下一世,永远也摆脱不了的魔障!
“这样的对手……才更有意思!”欧阳晨眼中闪动着傲视无双的锋芒,似是可与日月争辉般。
“羽飞有一事想请教北辰王!”南宫羽飞忽然一句。
“南羽王客气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晨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欧阳晨彬彬有礼的回道。
“北辰王与东凤王交手多次,可有意外收获?”南宫羽飞轻声问道。
“她嘛……不按常理出牌,完全看不出路数,想从她身上突破,实在难如登天!”欧阳晨瞟一眼空中来去不定的淡云,平静的道,“即便是只给她留一道生门,你也永远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如何走!”
听了欧阳晨对宇文千桑的评语,南宫羽飞浅浅一笑,像是皆不出所料,“能令北辰王苦恼的女子,又岂会是平凡之人?她有此才智,也不足为怪!”
“只是……她那样精明的人……”欧阳晨眸光微暗,一想到月谷之事,心中便怒火丛生,“为救慕容天寻,竟不惜以自己为饵!而我……竟然上当了!”
“慕容天寻当时必定早已料准了,否则以冥巷的实力,又怎会不知月谷之变?而宇文千桑若提前得知,也会防患于未然,那么月谷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欧阳晨看一眼南宫羽飞,又垂下眼帘,有丝无奈的笑了笑,“慕容天寻为了得到她的心,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她的心从一开始便给了他,可他不仅不知,还在千方百计的筹谋着本就属于他的东西!”南宫羽飞轻笑一声,随即却又沉声一叹。
“当真可笑!”欧阳晨微眯双眸,不掩煞气,定定的看着远处的蒲城,似要将其射穿一般。
夜来得仿佛有些突然,路上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准备,月娘便好奇的爬了上来。
“王,饭菜皆已备好,您吃过了再看吧!”湘济军与天墨军的王帐之中,诸葛月琏缓缓走入,看着仍在忙碌的宇文千桑,柔声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宇文千桑闻声却连头都没有抬,便敷衍了一句。
“东凤王这般废寝忘食的忙于军务,当真令人敬佩啊!”慕容天寻撩起帐帘,见了这一幕不由出言调侃。
“公子!”诸葛月琏微施一礼。
宇文千桑听到那声“公子”方抬起头,讶异的问道:“月琏?你何时来的?”
“王如此专心,竟然连月琏是何时到的都不知!”诸葛月琏浅浅勾唇道。
“刚刚本王还以为是侍婢前来传膳了!”宇文千桑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上前,又看向慕容天寻,“外面可都安排好了?”
“一切皆已妥当,东凤王若是不放心,便自己去验吧!”慕容天寻云淡风轻的回道。
宇文千桑不由撇了撇嘴,扭头一把拉起诸葛月琏的手,“走吧!本王刚好饿了!”
诸葛月琏看了看被晾在一边的慕容天寻,难为情的颔首一礼,也只得跟上宇文千桑的步子。
慕容天寻雍雅的摇了摇折扇,也随后出帐。
“嗯……没成想行军在外,竟然还可以吃到此等美食,夫复何求啊!”
闭着眼细细嗅着美食的香味,宇文千桑由衷的赞了一句,然后睁开双眼,因无旁人在场,又恢复了本色,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将食物敛入口中。
慕容天寻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两位慢用,月琏先告退了!”见那二人入座,诸葛月琏微微一礼。
待她退出帐去,宇文千桑狐疑的盯着慕容天寻,含糊不清的道:“赖皮蛇,你是不是对月琏做了什么?”
“休要乱猜,本王能对月琏做什么?”慕容天寻平静的反问。
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去,宇文千桑眯起双眼,接着道:“本王可警告你,最好什么都没做,否则我绝轻饶不了你!”
“食不言,寝不语!”面对宇文千桑发狠的威胁,慕容天寻却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宇文千桑被噎,不禁瞪了慕容天寻一眼,然后专心享用美食。
饭后的两人静静的对坐在帐中,侍从云归入帐,收了食器并奉上香茶,然后再恭敬的退出帐去。
灯光之下,对影成双。
“明日便可到蒲城了!”淡淡一语,打破了周围的一片宁静,宇文千桑微微仰头,看了看帐顶的花纹。
“乱世五杰……如今独缺我们了!”慕容天寻浅浅的叹了一声,一双黑眸如玄玉,静美无限,却又让人心生危险至极之感。
“这一次,将会是决战!”宇文千桑看向对面之人,漠然的目光似是局外之人一般。
“如今再对上他们,你……能否心无旁骛呢?”慕容天寻低声吐出,像是在问宇文千桑,又像是自言自语。
“既已走到这一步,我自当放手一搏!”宇文千桑端起茶杯,一口将茶水饮尽,微微垂眸,玉手翻转着茶杯,目光随杯沿而动,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
“放手一搏……”慕容天寻口中轻轻的念着,随即又问,“那么依你之见,要如何搏呢?”
“浦城两面环山,仅有东西两方一路相通,且极易设伏,也算是易守难攻,于我们有利!”宇文千桑抬眸看他一眼,“不过,若在境外决战的话……”
慕容天寻唇畔微微勾起,淡声接道:“蒲城境外,以萸石亭为界,唯北侧有一座半秋山,南侧便是一马平川了,精明如欧阳晨、南宫羽飞,自然不会选别处,决战无疑会定在那里!”
“如此说来,便是既无天时可借,亦无地利可依了?”宇文千桑浅浅笑笑,略显顽劣的继续道,“那么注定是场硬战了?”
“硬战嘛……”慕容天寻眸光瞥向墨扇上那条仿佛被他视为珍宝的金龙,似在轻喃,“正面交锋,斗智斗勇,一战定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