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乃皇族储君”洪瑜正欲出言反驳,后面的话却被那个清冷而幽魅的声音挡了回去。
“霍大将军是在教本王三从四德吗?”
闻得这一语,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向着门口看去,在看到那相挽而入的两王时,不由瞪大了眼睛,既惊又喜。
“王……”
低声轻唤,诸将皆兴奋的迎上前,如获至宝般的凝视着自己的王……
“王,您受伤了?”看着宇文千桑那条仍残留着血迹的手臂,丁焕关切的问出。
“无碍了!”宇文千桑淡声回道。
“王,您……”另一侧的霍季平见慕容天寻气色不对,不由一脸的凝重。
慕容天寻抬手示意霍季平止声,霍季平见此心中的怨怒却更深了,侧首冷漠的看向宇文千桑。
宇文千桑扬唇妖魅的一笑,“霍大将军若是对本王有成见,何不当着本王的面指出来,如此本王也好……痛改前非啊!”
霍季平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上前一小步,张口欲言,只听慕容天寻突然道:“本王累了,有什么事,日后再议吧!”平淡的声音无波无绪,仿若仙道中人,不为尘世所扰,言罢便拉起宇文千桑的手径自向后院走去,全然不顾堂上满脸讶异或怨怼的众人。
宇文千桑似是也没有想到慕容天寻竟会这样果决的弃下烂局,不闻不问,不禁有些无奈,边走边吩咐道:“修罗七煞,稍后尔等将冥巷的十万大军迎入城,并将其安顿好!路上奔波,本王先送西玄王去歇息,其余事宜便改日再议吧!”
什么也没有解释,甚至都不曾提起这几日的经过,双王就这样相携而去了。
“你明知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为何还要将天墨军调来?”
漫步在长廊上的慕容天寻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身侧的女子,似是明知故问。
“别以为本王不晓得,你的霍大将军不满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宇文千桑勾了勾唇,毫不在意的回道。
慕容天寻闻言忽然停住脚步,浅笑着看她,“既然知道,那你就更不应该让他来了!”
“赖皮蛇,你到底想说什么?”宇文千桑亦停住,撤回被慕容天寻攥住的手,双臂环于胸前,挑眉看他。
“你是担心无法将我带出来,担心无法护我周全,才将他们调来的,对否?”慕容天寻敛了玩味的笑意,正色看她,不经意间,眼中已流露出期盼之色。
宇文千桑却是一声轻笑,撇了撇嘴道:“你心中既已有数,又何必再来问我?”
“妖女,我一直自恃是这个世上最能看懂你的人,可是……你却也一直在向相反的方向指引我,让我在看懂你的同时,又深陷迷惘……”慕容天寻微一皱眉,那双幽深莫测的黑眸犹如千年古井般明澈而沉静,“究竟是为何?”
清音入耳,宇文千桑不由一震,多年来,她与他一直都是彼此相争,嬉笑怒骂,冷讥热讽,互嘲互诽,恶语相向,或也彼此相助,相伴相扶,然而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却是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若说朋友?可相矛盾的是,朋友不会如他们这般针锋相对,彼此为难,也不会像他们这样时远时近,忽冷忽热。不过两人亦从不曾向男女之情这条路上踏过半步,就一直这样模棱两可的向前走着,即使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也做好了这样走一辈子的打算。
可是……在看到他心口上的那朵扶桑花时,一切都变了……
如今困于时局,天下动荡,为各取所需,他们缔结了婚约。然这样因为利息而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真能相约共生死,携手至白头吗?如今的他们还能相许真心,彼此信任吗?往昔的道道伤疤真的不再痛了吗?还有……
看着那双幽深复杂的眼,那张平静淡然的脸,一时间仿佛坠入了无边无尽的大海,有些无措,有些彷徨,有些混乱,有些不安,摸不着底……这样一个如同大海般深沉而莫测的男子,她很想知道,在他的心中,是否还存在着比这个天下更重要的东西或人?
凝视着那双极为挣扎的绯瞳,慕容天寻忽的一颤,刚刚拉住她的手不由僵在原处,半晌才缓缓垂下。
宇文千桑没有回答,也没有疑问,只是笑了笑,然后继续向前走,可是刚刚走出一步,手臂却又被慕容天寻扯住了,转头看他,口中说着侍从才会说的话,“西玄王千岁,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慕容天寻浅浅一笑,他也想知道如今她会作何选择?可是有一点却必须要认清,她已不仅是江湖上的济千桑了,即使她不曾变过,可如今的身份、地位、所接触之人、所经之事、都已如天地之变……心中亦在问,他们之间能否有那死生不弃,亘古不渝的真情呢?
收起思绪,淡声道:“你不是说要送我去歇息的吗?怎么才走到这里便要将我抛下了?”
这一问不禁让宇文千桑再次顿住,看着那双这世间最为诡谲的眼,连带着那一闪而过的无奈都看尽,终是展颜一笑,抬手挽住他。
“万将军,你要去哪?”
听说了慕容天寻如今的情况和那二人在月谷中的经过,万云生当即起身,急冲冲的向着房门而去,无形忙将其拦住。
“去哪?当然是去找王!”万云生沉冷的吐出一句,不顾无形的阻拦,继续向着门外走去。
“云,我随你一同去!”霍季平眸光雪亮如剑,肃冷至极,也随之起身。
“霍大将军,万将军冲动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他胡来?”无痕挡在两人面前,冷静的劝说。
万云生冷冷的看着无痕,又瞥一眼无形,“当初你们就处处袒护那个女人,如今若不是因为她,王何至于伤重至此?都这个时候了,你们难道还要偏袒她吗?”
“无痕绝没有要偏袒东凤王的意思,只是如今敌军就在那边,若我们起了内讧,与湘济军斗得两败俱伤,到时岂不是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无痕苦口婆心的极力劝阻道。
“霍大将军,此事确实是我们理亏,我们又凭什么去责怪东凤王呢?虽然王是因为东凤王才会落入敌军之手,可如丁焕所言,东凤王为了救王更是不惜以自己为诱饵,如此我们也算是扯平了!”无影道。
“扯平?呵呵……”霍季平闻得这番话不禁一阵苦笑,“你们到底明不明白?王今日可以为东凤王受那蚀骨镂心之痛,可以不在乎这一身绝世武功,说不准来日便会以江山相赠!”
猛地对着无痕、无形、无影三人厉喝道,有些力不从心的握紧拳头,心中发狠的默念着,那个女人,那个祸水……
那样撕心裂肺的吼叫不由令几人一颤,皆怔愣的看着他。
“明白又能如何?你能改变王的决定吗?”无形沉声问道。
“没试过的,又怎知不能?”霍季平皱着剑眉,斜睨着无形,“况且上次经我一番软磨硬泡,王不是也下了决心,让尔等拦下了冥巷的消息吗?”
“可是……纵然以江山相许,若王能够得东凤王一人,便等于是得了整个天下!”无影执拗的辩驳道。
“糊涂!你们莫要忘了,东凤王不仅是个女人,她也是一人分饰两面,被天下人称奉为神明的凤凰双绝,更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被封为王立为储的女子!她还有湘济军,还有冥巷,甚至整个东济!这样一个女人,纵使是寻遍天下,翻遍史集,也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而这个与万千好男儿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传奇女子,又岂会甘愿拿出她自家的天下与人共享?有了琼极太子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吗?”
众人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无痕拦着两人的手臂也不由无力的垂下。
“王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我决不能让他的毕生心血付之东流!”霍季平自是难以听进几人的劝阻,拔步出门而去。
万云生听过了霍季平的话,当机立断也跟了上去。
无形看着匆匆远去的那两道身影,终是无奈的沉叹一声。
“你们两个这么急冲冲的来见本王,所为何事啊?”慕容天寻轻瞥一眼站在面前的两人,漫不经心的道。
霍季平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犹豫了一下,道:“王,您伤势如何了?”
“都是些小伤,奈何不了本王的!”慕容天寻淡声回了句,刚要摇动手中的折扇,忽然想起了今早那一幕。
今日晨时,他刚刚喝过药,习惯的拿起折扇,正欲扇起,结果却被那妖女一把夺了过去,还晃着脑袋有模有样的教训道:“正阳说过,但凡这种伤都不可以受风的,你怎么就是控制不住呢?既然如此,这折扇还是由本王来保管吧!或者……直接丢掉也可以!”
于是这折扇便这样被霸占了一路,而他堂堂西玄王自然也不能白白受屈,所以才故意赖在她的马上给她添堵,以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