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是上下班的高峰时期,安悦被堵了将近半个小时,自己也急了:“师傅,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快了小姑娘!”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车子龟速地前进了一小段路,安悦又问:“师傅,大概还要多久?”
“没多久了。”
繁华都市,车不如水,马不如龙,全都死气沉沉地困在清晨的街道上。
安悦叹气:“师傅……”
话没说完,出租车师傅扭头跟安悦说:“等待会儿路通了,我送你到最近的地铁站,你再乘两站路就到了,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了。”
安悦:“……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安悦终于到达地铁站,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浑身都出了汗,粘在厚厚的衣服上格外难受。
等她终于赶到会场,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呼!没有迟到。”
安悦捂着肚子,在门口气喘吁吁,随后头顶便落下一片阴影。
“你去后面休息一会儿,然后体检,称重!衣服我也给你带了,别的都不要想,专心比赛。”
抬起头,是靳远,安悦突然有点愧疚:“你不生我的气?”
靳远浅浅地扯了下嘴角:“生气有什么用呢?我都快提前进入更年期了。行了,走吧,林教头还在里面等我们呢!”
“他也来了?”
“你以为呢!你可是他亲自挑中的种子选手!”
安悦跟在靳远身后,去后台的休息室,心里头像压了一块厚重的石头一样,根本喘不过气来。
“安悦,状态还行不?”林教头仿佛十分喜欢安悦,每次看到她,说话的语气都跟哄小孩子一样。
安悦见他对自己一脸期待,眼眶里突然就涌出一波眼泪,她恐怕要辜负他们对她的期待了。
“怎么了?是紧张吗?”林教头求救般地看向靳远,“还是说我长太丑吓到安悦了?”
安悦本来差点就“哇”地一下哭出声了,被林教头这一句玩笑话又逗得莞尔。
靳远拿出纸巾给她:“别又哭又笑了,丑炸了,休息会儿安心比赛!”
“嗯……”
林教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两人,对靳远说:“还是你会哄小女生,果然是看脸的世界,无爱了!”
靳远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林教头走到靳远身边,又一次把自己的想法跟靳远说了一下:“你把安悦训练得这么好,不然你也试试拳击吧!我真觉得拳击比跆拳道更适合你!”
靳远无所谓有无所谓无,反问道:“如果我要参加,大概参加的也是羽量级,那到时候不就和子奕撞了?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额……”林教头一时语塞,如果两个都非常优秀的运动员撞了量级,那冠军争霸赛的时候很有可能就要内部PK了。他不死心,“不能换个量级吗?也就几公斤的差别,有几个拳王可都拿了好几个量级的金腰带呢!”
靳远一手搭在林教头的肩膀上,笑容略微有些玩味:“可我就是喜欢自己现在这身材啊!”
林教头:“拒绝就拒绝,少恶心我……”
安悦:“也别恶心我……”
靳远:“……”
又休息了一会儿,安悦去做了体检,一切顺利。随后去更衣室换上了背心,静静地等候上场。
虽然业余比赛有专门的头盔和拳套,比赛性质也和职业赛有所不同,但安悦咬着护牙,还是忍不住很紧张。
比赛是五个回合,每个回合两分钟,中途休息一分钟。用拳直接击打在对方的头部或者腰以上部位的正侧面,算是有效击中,一次击中算一分,最后总分最高者胜。假如出现平局,就算比赛过程中技术较高或者处于主动地位的运动员为胜方。
因为靳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按照职业赛的规则来训练安悦,业余赛的要求对她来说已经很缓和。
安悦深吸一口气,听得广播里已经叫响她的名字,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靳远。
靳远伸出双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加油!比完赛我请你吃肯德基!”
安悦站起身,头突然有点晕,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怎么了?”
安悦不敢说自己是因为熬夜才不舒服,弱弱地回答:“大概是晕车吧!”
靳远有一丝担心:“实在不行就弃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这怎么行?没事,我可以的!”安悦推开靳远,强行给自己打气,慢慢地走上拳击台。
林教头遇到熟人,聊了两句刚回来,看见安悦踉踉跄跄的背影,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这丫头看着不太对劲啊……”
靳远叹了一口粗气,坐在一边,或紧张,或担忧,心跳都慢了好几拍。
安悦浑身都没什么力气,整个人绵软得能做瑜伽。她一出拳,那真是传说中的绣花拳了,对手做好了十成的防守,最后只花了一成的力去抵抗,竟然还成功了。她仔细看了看安悦的脸,确定不是哪个熟人有意放水,这才开始新一轮的战斗。
光是第一回合,安悦的对手就得了20分,而安悦只拿了5分。
第二回合,对方已经完全看清了安悦的实力,她只是懒洋洋地应付着安悦的攻击,到快结束的时候一拳击向了安悦的胸部。安悦一点防备都没有,立刻倒了下去。靳远惊得差点跳起来。
中途休息一分钟,靳远担忧地看着安悦,给她喂水:“你没事吧?”
安悦整个状态都不太对,脑子晕晕乎乎的:“没事……”
这情况让林教头也束手无策,着急道:“我只希望你的对手能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不然真怕你受伤。”
安悦眼下对痛的感觉也很迟钝,半晌才反应过来:“哦,我刚刚被人打趴下了……”
这状态完全无法比赛嘛!靳远觉得自己都快急出全身溃疡了:“安悦,我……”
这时,哨声吹响,即将进行第三回合的较量。
安悦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目光死死跟着对手的拳头和头部。也许是因为对安悦放松了警惕,这回安悦竟然比对手多拿了五分。
到第四回合的时候总算两人都进入了状态,互相奔着比分而去。你一拳,我一击,没有一个人懈怠,最后两人各得了15分。
最后一个回合,安悦已经不报希望。在总分上对方已经领先30分,她即使再不甘也只能接受被淘汰的命运。第五个回合充其量只是完成这场比赛,而不是赢得这场比赛。
一下场,安悦就扑在靳远怀里大哭。靳远抚着她的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很多时候安悦都强大得像个女汉子,但也有很多时候,又脆弱得像个小孩。
林教头像个父亲一样也安慰安悦:“小安悦啊,虽然前两个回合都不咋地,但第四个回合打出了风格,打出了精彩啊!”
靳远抱着安悦,用眼神睥睨他:“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而安悦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一点都没有停歇的意思。靳远带着安悦打的回学校的时候安悦还在抽泣,可等到了校门口,安悦却已经在靳远怀里睡着了。
靳远无奈地把她抱下车,坐在校门口的公交车站,掏出一张湿巾给她擦脸,不禁失笑:“幸好这家伙没有化妆的习惯,不然哭花了妆,准得美女变野兽。”
安悦实在是太疲惫了,睡得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仿佛能感觉有人轻轻地抱着她,就像梦一样。晚风凉凉地吹过来,吹得她心头微漾,不经意间就把心里头的那个人喊了出来:“子奕学长……”
安悦声音不大,但靳远也不聋。他的一只手不受控制地失了力道,安悦的双腿就垂了下去。正好有路过的公交车鸣了一声喇叭,安悦就醒了过来。
她的眼睛酸酸的,靳远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她才真正地从梦里抽离开神智:“靳远。”
“嗯。”
安悦忙不迭跳下来,一个多小时前的回忆一点点在脑海弥漫,心情简直不能更烂。她对靳远说:“对不起……你一定在心里责怪我了。”
靳远心想“你还挺了解我”,嘴上却不能真的责怪她,摇头说:“你的心情应该比我更糟糕。”
安悦整个状态都像是一个loser,不不不,准确地说,她现在就是一个loser。靳远故作无所谓,拍了下安悦的肩:“哥们不哭,站起来撸!”
安悦拍开他的手:“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回宿舍吧!”
靳远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跟安悦一起回宿舍的路上,为了逗她笑,靳远问她:“看过《还珠格格》没?”
“怎么了?”
靳远走到她前面,转身面对她:“你现在在我眼中就是翰轩棋社的老板娘——女大王!女大大王!女大大大王!”
安悦还是苦着脸:“一点都不好笑。”
事实上……她这一天大概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安悦也不想苦着脸去找宋子奕,怕把负能量传递给病人。可另一边,安悦又迫切地希望宋子奕能知道她现在的心情,然后打电话安慰她,鼓励她。
安悦内心的两个小人天人交战,一直纠结到夜半,这才反应过来,她自己纠结并没有用,再怎么自欺欺人,宋子奕没有来电是事实。
哪怕问她赛况如何也好吧……安悦捧着手机,在一秒又一秒的等待中煎熬着。在濒临奔溃的前一秒,安悦按下了靳远的微信头像,问的却是:“子奕学长一直没给我来电,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晕倒了啊?”
靳远今天也心情不好,在床上辗转反侧没睡着,看到消息……心情更差了:“即使晕倒也有医生,不需要你担心?”
安悦一旦开启自欺欺人模式,就根本停不下来:“不行,医生哪有我周道!我得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靳远立即制止她:“他出院了。”
明明应该为宋子奕高兴的,安悦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难过:“哦,那很好啊。”
靳远又补了一句:“袁珊尔今天的飞机,他去接她了。”
安悦的手脚突然有些无力,心里就跟吃了老坛酸菜牛肉面一样酸爽:“那我知道了。”
靳远都能想象到屏幕那头安悦的沮丧,他有个大胆的想法:“安悦,明天我带你出去嗨一天吧!”
如果是今天之前的安悦,她绝对不会答应。但经历了这一天的起承转合,她也确实需要出去宣泄一下了。所以她立即回复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