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身躯庞大如山，由于长时间沉睡，背上都已化为山石，长满了花草树木。随着它轻微的动弹，花草飘零，树木飒飒作响。
牛飞伫立原地，与谛听相比，他高大的身躯完全成了小不点。不过，谛听似乎没有恶意，反而在知道牛飞认识它时，神情还格外的亲切。
“幽幽冥土，浩瀚无界，你不是第一个踏足的人，也不是第一个知道我的人。”谛听在嗟叹，凝神远望，仿佛在回首斑驳岁月。
“我不是第一个踏足此地的人？”牛飞讶异，这无尽岁月以来难道还有许多人踏足过此地？
谛听点头，道：“我自鸿蒙初分时便已生灵智，那时我便已守护再此，回首苍古，岁月如梭，也不知过去多少年了。这些年来亦有许多执着的过客冒然闯入，带着像你一样的疑问，千辛万苦只为得到心中的答案。”谛听似乎一个人寂寞久了，乐意与牛飞敞开话题，说一说斑驳岁月中的辛酸。
牛飞洗耳倾听，态度谦卑，未敢插嘴。这时谛听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哦，对了，就在一百年前，也有个人冒然闯入，他和你一样，见到我时第一眼便认出了我。”
牛飞蹙眉，不曾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知道谛听的存在，而且就在一百年前。回首岁月，细数天下人物，印象中也只有一个人有此能耐。
“难道是叶海？”牛飞不敢笃定，可印象中，也只有叶海有这个执着。
“对，就是这个名字。”谛听想起了那个人，说道：“那个人让我印象很深刻，他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在生命神树中苦寻着一个人的轮回，不眠不休数月有余。我被他的执着所打动，告诉他说，他要寻找的人不属于这个世界，生命神树中没有他所要的答案。”
“他寻找的可是菱秋？”牛飞问道。
“是的，是这么个名字。叶海想要找到她的轮回，以便于红尘中再次相逢。可是，我查看过这个菱秋的过往，她属于另一个世界，死后灵魂已然回归，此间红尘再无她的身影。叶海不相信，着了魔似的寻找，终究是一无所获。最后我告诉他，既然菱秋已回归到过去世界，他何不去往过去的世界寻找。叶海茅塞顿开，至此怅然而去。”谛听叹道。
牛飞听罢嘿然不语，叶海为寻菱秋的来世，不远万里到此，这份执着不输自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足以让自己汗颜不已，或许，叶海才是菱秋最好的归宿吧。
牛飞摇头苦笑，不再去想那些过往，问道；“那么前辈，过去世界缥缈无涯，归路又在何处？”
谛听未有隐瞒，道：“你自四洲而来，想毕曾路过无枉之海的石碑。”
“前辈的意思是，那石碑便是连通过去世界的通道？”
谛听点头，道；“石碑是为通天灵能矩阵。矩阵吸纳天地精华，每过万年会开启一次，掐指算来，再过三年又是矩阵开启的时候了。”
“再过三年？如此说来，三年之后，矩阵开启之时，我就可以回去了？”
“是的，不过，灵能矩阵每次开启之时，只能容三人通过，多出一人都将有粉身碎骨之危，你要谨记。”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牛飞感动不已，萍水相逢便能倾囊相授，这份恩义万死难保。
谛听点头，道：“好了，既然你已得到了答案，便早些离去吧，此地是轮回之所，久留于你无益。”
“不，前辈，晚辈还有一事想求你帮忙！”牛飞恳求道。
谛听讶异，问道：“还有何事？”
牛飞长叹一声，道：“南洲欲念城有一女，名为玉儿。当年，我九劫缠身，恶念噬心，玉儿以放弃轮回为代价，将余生的一切都化作了灵愿，只为减缓我的痛苦。而今，她的灵魂深锁神树禁果中，永世堕入黑暗不得轮回。晚辈惭愧，想求前辈帮忙，为我解除玉儿的禁锢，让她回归轮回大道。”
“世间竟有如此执着的女子，我当见上一见。”谛听无限触动，虚手一招，神树枝丫地垂，于万千轮回果中分成一颗漆黑的果子，飘然而落，落在谛听与牛飞跟前。
“玉儿！”悲由心起，不禁呼喊。牛飞清晰地看见，漆黑的禁果中深锁着一缕倩影，正是玉儿当年的模样。
时隔百余年，终是到了重逢的时刻。可是，禁果中的玉儿游离在黑暗中，对牛飞的呼喊置若未闻，或许，她确实听不到牛飞的呼唤，这薄薄的果皮便是阻隔人间的天堑。
“前辈，我该如何才能解救她？”心中悲坳，泪雨不觉顺势而下。
谛听揣详了片刻，终是摇头叹道；“她违背了轮回之道，将永生困守于此，直到神树枯死，轮回寂灭。”
“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
“哈哈哈哈！”牛飞惨笑，笑中含泪，泪中含情。为了所为的轮回之道，玉儿就要永生困在黑暗中，这道未免太无情了。牛飞的笑声愈渐狂放，最后噶然而止，换之地是一副狰狞的面孔，他怒道：“上苍无道，轮回无情，既然人间已无玉儿的一席之地，那我便斩断神树，毁灭轮回，拼死也要为玉儿谋取一缕生机。”
说罢，牛飞长身而起，气势汹汹地朝神树走去。既然要神树枯死，轮回寂灭才能解救玉儿，那便让这神树毁灭吧，哪怕断了所有生灵的轮回之路。
“休得放肆，神树关乎众生之命，若有损伤，众生皆死，岂可为一人之生，而坏天下人之命？”谛听不能容忍牛飞的行为，当即勃然大怒。
牛飞冷笑：“仓皇世道，容不下一个女子，与其无情长存，还不如就此毁灭。”
“你！”谛听气急，本想以无上伟力怒杀此人，可想来想去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叹道：“想要解除玉儿的禁锢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欲言又止，却带来了最后的希望。其实，如不到万不得已，牛飞也不想枉下杀孽，眼下既然还有良策，又何尝不是柳暗花明？
“只是如何？”牛飞驻足回身，一脸热切地看着谛听，等待着它的答案。
谛听道：“世间有道，因果有命。若想得到，必先给予。”
“必先给予？”牛飞蹙眉沉思，谛听的话不难理解。世道如此，当我们想得到某件东西的时候，就必先失去另一样东西。换而言之，若想解救出玉儿，就得先付出相应的代价。
心中豁然开朗，牛飞不暇思索地道：“我该怎么做？”
谛听道：“你已超脱了轮回，与天地同寿，若要解救玉儿，就得以放弃长生为代价，如此才可与神树进行公平的交易，换取玉儿的自由。”
“放弃长生？哈哈哈哈。”
牛飞豪放不羁的笑声突兀响起，回荡在神树世界的天空，尤为空灵。
谛听不知他为何发笑，恍然间还以为他是放不下永生的寿命。说来也是，长生是天下修士毕生的追求，无论是谁，也不会放弃长生，从而换取一个女人的自由。
可是，现实并非谛听所想。
牛飞的笑声渐渐消止，他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代价，原来只是放弃长生而已。哈哈，长生于我而言微不足道，只有眷我之人安然，放弃又有何妨？”
“你。。。你真如此想？”谛听讶异，世间真有人肯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永久的寿命，这实在是无法让人理解的行为。
“然，活得太久未必是件好事，时光更迭如梭，故人都已化作黄尘，独活又有何意义？前辈，开始吧，我愿为玉儿舍弃长生。”牛飞无所谓地说道。
谛听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就这样，在谛听的安排下，牛飞与神树做了一笔交易。给予的是永生，得到的是玉儿的自由，还有此生的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