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乔兰晨闭上眼睛,静静等待许一诺的反应。
哭泣,埋怨,怒火,责骂……
这些,她都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她同时也知道,只要许一诺说个“不可以”,自己绝对不会有任何其它动作。
但是,许一诺没有任何过激反应。
她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冰,容颜一如既往的很娴静温婉:
“很好。只要你成为他女朋友,那些谣言,不攻自破。而且,事业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低迷。”
“诺诺,我知道你爱他,你为什么要离开呢?需要离开的,也是我。你应该知道,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回去吧。你明明很爱他,他对你也怀有不一样的感情。你们没必要担心我,至于那些谣言和事业,我可以慢慢的……重新再来。”
许一诺温吞的样,子让乔兰晨觉得心里极不踏实。
当乔兰晨说出那句话,许一诺觉得自己的心,比眼前的沙冰还要凉。
他终于决定和兰晨在一起了吗?
痛楚涌上心头,许一诺几乎是用了生平最大力气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他跟兰晨在一起,总比经常流连花丛要好,至少兰晨是真心爱他。
而且比和我在一起也要好,因为他们没有深仇大恨。
“兰晨,我是爱他,但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因为我们间有无法泯灭的仇恨。所以,你尽管去爱吧,我为你们祝福。”
哀伤让许一诺感觉自己的心像玻璃一样一点一点出现裂痕,最后,轰然破碎。
“仇恨?诺诺,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
乔兰晨诧异开口。
她一直知道翦夜擎从美国回来后,两人开始貌合神离,但他们一直闭口不言,她也不好多问。
轻叹一口,许一诺舀出一勺草莓沙冰放在眼前:
“兰晨,人生际遇,有时候会很美就像这草莓一样鲜甜,但更多的时候,草莓旁边会夹杂着很多冰雪,寒彻人心。我和他的相遇,像草莓,只是命中注定,要承受不能挥去的冰雪。请你不要多问,我现在也不想说,因为……他也不会想人知道。”
听着许一诺的大串比喻,乔兰晨知道自己无法再劝说下去。
别看她平时温婉可人,多日的相处,使得乔兰晨也知道,如果倔强起来,她也是个相当倔强的女子。
手机震动,乔兰晨拿起看到是吕贝珊,按下接听键。
那端的吕贝珊火急火燎的开口:
“兰晨你快回来,有个广告商的合约说不再续签,上面正火着呢。”
“抱歉,诺诺,我必须赶回去。你真的决定……不再回到他身边了吗?”
乔兰晨盯着许一诺的眼睛,十分认真的问出来。
这个答案至关重要,不是吗?
如果诺诺给出的是肯定的答案,那么我……也许会考虑接受老板的提议。
善解人意的许一诺当然知道乔兰晨这样问是何用意,她浅浅点头:
“我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你接受他吧,他……其实是个需要别人关爱的男人。你是我的好姐妹,有你陪在他身边,我很放心。”
这话要多违心,就有多违心。
许一诺还是强迫自己,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且不说是不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好姐妹,单单是那等家破人亡的仇恨,就已是一道横跨不过的沟壑。
既然这样,不如远远的看着祝福吧。
与其三个人都不快乐,不如有两个人会快乐幸福。
许一诺如是安慰着自己。
听她这么肯定,乔兰晨的心里,又涌上之前那种喜悦。
与此同时,也为这样小小的喜悦感到自责与羞愧。
“那我先走,电话联系。诺诺,谢谢你!”
不知道为何,乔兰晨就是特别想说“谢谢”这两个字。
“我们是好姐妹,干嘛这么见外?快走吧,处理事情要紧。”
依旧淡然的面对乔兰晨,但许一诺不得不开口让她快些离开,自己就快忍不住自己决堤的泪水。
乔兰晨微笑挥手离去,泪水在她还没有跨出店门的时刻,就已经洒落。
一颗又一颗,跌落在摆在面前的沙冰中。
每颗下去,就凹下一个小小的眼。
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许一诺趴在桌子上,肆意的让泪水流了个够。
成全自己深爱之人和好友,是绝对需要很大很大勇气才能做出的决定。
当知道这个决定成为事实时,许一诺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可内心的悲痛怎么也压不下去。
泪眼朦胧的回忆起和翦夜擎之间的一幕又一幕,许一诺愁肠百转。
心有千千结,个个为君系。
君若是不再,结结是死结。
第一次,许一诺不得不承认命运女神极其会开玩笑。
如果夜擎和我之间有浓得划不开的仇恨,为什么要我们相逢相知?
相守明明很快乐满足,为什么又阴差阳错的让他知道,我是他难以原谅的仇人?
***
从手臂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眶带着数不尽的忧伤。
这时,一个男人径直走进来,微微皱着眉头。
他默默递给许一诺一块白色蓝色相间的条纹手帕,眼眸中的柔情也是浓得划不开。
递来手帕的不是别人,正是久等在书店怎么也不见许一诺回去的沈楠。
看许一诺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沈楠的心似乎是被小虫子啃噬——
不是剧烈的痛,但是让人非常不舒服。
但他是个聪明人,此时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开口询问什么。
哭了许久,许一诺终于自己动手擦干眼泪:
“沈楠,让你见笑了。我这鬼样子……是不是特别难看?”
“一诺,哭泣一点都不难看。重要的是,哭完后知道自己怎么好好过生活。要不要吃冰淇淋?听说,吃甜食会让心情好起来。”
不算太长的相处中,沈楠了解许一诺是个单纯女子。
而同时,他也被她这样的单纯深深吸引住。
抿嘴露出一个微笑,许一诺呼气一口点头:
“好,我要三个。一个草莓味,一个芒果味,一个猕猴桃味。”
等服务员把冰淇淋送上来,许一诺头也不抬的吃起来。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把三个冰淇淋消灭得干干净净。
沈楠笑着打趣:
“一诺,我之前可没看出你这么能吃。结账后我们去校园散散步,再去吃煲仔饭,怎么样?”
许一诺点头答应,她看向窗外暗下来的天,无奈对着镜子上映出的脸笑了一个。
其实不是真的喜欢吃,只是人在专注的做一件事情时,可以忘记忧伤。
***
和沈楠吃完晚餐,散步回到自己的小阁楼时,灯光映出的身影斜斜拉在墙上。
许一诺抓起一本书翻起来,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阅读,或思考。
她的心中,满满装的都是回忆和悲伤。
也许我真的只能带着回忆和思念过一辈子吧?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哎……
甩甩头,许一诺扔掉手中的小说,随手抓起一本诗歌然后随意翻了一页。
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十分伤怀。
只见那页赫然印着四句竖排版的曹植诗句: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夜擎,不离不弃的承诺,不是我不愿意再遵守,只是我们已经难以继续下去。
你不会给我机会,而我面对兰晨也难以安心。
恨,已经让我们拉开很长的一段距离。
如今,正是曹植诗中这样,你为扬路尘我为浊水泥,浮沉不一的时候,相会时又怎么会和谐?
沉浸在惆怅思绪中,许一诺突然感到一阵肚子疼,而且来势汹汹。
糟糕,不会要来例假了?
许一诺挣扎着下楼,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端在手中,蜷缩在床上不动,期望着肚子疼会淡点。
但疼痛越来越厉害,额头和后背开始冒出冷汗,脸色也苍白起来。
柳眉皱成一团,她用牙齿紧紧咬住下唇。
想再次挣扎着去找点止痛药,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双腿发软。
肚子的痛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一波又一波,痛如剜心。
一颗又一颗的汗跌落在抱在怀中的枕头上,坚持大约半个多小时,终于坚持不住,她勉强伸手掏出手机。
只是,她不知道打给谁比较好。
兰晨?
家航?
沈楠?
最后想想,她还是怀着浓浓的歉意打给了小海:
“小海,我肚子好……痛,能不能麻烦你,过来送我去医……医院?”
在玩网游的小海一听许一诺有事,连忙站起来抓起衣服:
“好,我马上过来。一诺,你自己慢慢下楼到门口,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小心下楼梯。”
挂完电话后,他套上一件衬衫,赶紧跑进车库,快速朝深城大学这边开来。
许一诺慢慢爬下床,朝楼梯走去。
但子痛得太厉害,让她几乎直不起身。
她左手扶着旁边扶手,慢慢一阶又一阶的往下挪。
头上的汗还在不绝的冒出,伸手拭汗的片刻,她忽视了脚下的楼梯,直接滚了下去。
滚下最后一阶时,许一诺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浑身疼痛。
天啊,我怎么这么倒霉?
但想到小海很快就会来,许一诺扶着楼梯慢慢站起,驼着背挪到前面店铺的门处。
很快的,小海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