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玻璃,隔着厚厚的雨帘,她看不清外面人究竟长成什么样子,只觉得身影分外熟悉。
他从车头绕到副驾驶的一侧,敲了敲车门。
是苏羽。
宋锦秋不禁一怔,解了车锁。
车门打开,暴雨疯狂的灌进来,犹如被人生生往车里泼了一桶水一般。
苏羽带着寒气坐进来,温润的脸上满是水痕,“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学长……”她有些惊愕的看着他。
苏羽目光温润,眼底却散射着坚毅的芒,眉宇之间是一抹化不开的固执。
时间和形式都很紧,她不想再多费口舌,浪费时间,他要去那就由他好了。
于是她狠狠地踩下油门,将车“噌”的一下子开出去,车子后面扬起三米来高的水花。
民舍内的工作人员都惊了,呆了,傻了……
觉得宋锦秋和苏羽肯定是疯了!
最难过的莫过于节目录制组的导演,他是这个月才换的新车。
车一路朝着往南城的方向开,索性从凤凰一带到南城只有一条大马路,如果就这么追过去的话,起码双方不会岔开。
暴雨滂沱,天上地上都一个样,全是水。
苏羽坐在副驾驶里,一直抿着唇不发一言,以免影响宋锦秋的思维判断。
她的车技还不错,即便是在这种极度恶劣的天气里依旧能开的平稳。只是车越往前开,雨势就越大。
突然车身一歪,偏离之前的轨道,差点撞在护栏上,惊得苏羽一身冷汗,而宋锦秋却是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
她真的疯了,不仅没有丝毫的减缓,反而越发将油门向下踩。
苏羽忍不住要提醒她,“锦秋,太快了,这样会很危险。”
她却紧抿着唇瓣,不发一言,目如捷豹,定定地看着前面。
苏羽突然将一只手覆在宋锦秋的手上,“慢下来,前方有车。”
经他这么一提醒,宋锦秋才注意到,瓢泼的大雨里却是有两束微弱的光线。
车速慢慢减缓,两辆车慢慢的驶近。
她突然瞳孔一撑,一脚踩住刹车。
车子在湿滑的路上滑行了许久才停住,正好停在黑色的迈巴赫车前。
她迅速的解下安全带,跳下车。
前方,大雨里,有几个人正立在车外,是车子出了问题,抛锚了。
“牧尘!”
声音穿过厚厚的雨帘,抵达耳膜。
楚牧尘惊异的扭头,看到厚重的雨里,有人站着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助理高高的举着雨伞撑在楚牧尘的头顶,其实毫无作用,他打着寒颤嗫嚅了句,“夫人?”
苏羽原本想下车,却在听到一句“牧尘”之后便停住了推门的动作。
雨里,有两人紧紧相拥。
有一种爱情是,有人愿意不惧千山万水的来看你。
有一种爱情是,你若离开我必不苟且独活的决绝。
而有一种爱情是,哪怕以身赴死,我也默默追随。
楚牧尘一行人开到一半突然遇到暴雨,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临时决定调转车头又往回开,可是中途车子却抛锚了。
雨水很大,而且始终没有减歇,车子的问题出在哪儿根本就弄不清楚,想打电话求救,可却发现在这偏僻的地方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
当上帝为你关闭一扇门的时候,势必会为你留下一扇窗。
宋锦秋就是那扇明亮的窗子。
几个人挤在同一辆车里,回去的时候众人犹是心脏都悬在嗓子眼儿里,所幸最终安全返回民舍。
夜里,宋锦秋发起了高烧。
王林给她量体温,看到结果后差点没把体温计扔出去,四十二度,往她额头上摊个生鸡蛋都能秒出一个荷包蛋。
所幸有人带了退烧药,她吃了之后第二天便好了许多,不再高烧,只是还有些微的咳嗽,以及身体乏力等后遗症。
她没办法再参加户外录制,只能留在民舍休息。不过她也不无聊,因为楚牧尘暂且也回不了南城。因为暴雨加泥石流的关系,凤凰一带的路线多处被毁,他也就被耽搁在了这里。
此时,在户外。
小秦像个三八一样凑到王林的身边,神色微妙的说,“你说这会儿咱们宋总和楚总在屋里干什么呢?”
王林阴沉着一张脸瞪了他一眼,“神经病!”
“我就是问问嘛,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滚!”王林不想再搭理他,“猥琐。”
中午的时候,苏羽回到民宿。
笃笃笃,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楚牧尘松开拥着宋锦秋的手臂,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苏羽。
斑驳的光影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楚牧尘立在门口,身材高大,在苏羽身上投下小片的暗影。
他面容精致,眉头轻皱,高挺的鼻梁,如同水墨画一般的眉眼里散射着薄凉的芒。
“你来做什么?”
苏羽笑笑,眸子里温润如三月暖阳,“我听说锦秋昨晚高烧,想问问她现在好点了没有?”
楚牧尘暗沉着眸子,一张俊脸寒如冬雪,“她好不好跟你没关系,这里有我照顾她就够了。”
霸道的口吻,无时无刻不再向他宣誓,宋锦秋是他的女人,也只有他才有资格关心他。
苏羽舒展着眉头温温一笑,然后将手里拿着的盒子递向他,“这是刚摘的野山葡萄,不酸,而且没有农残,你帮我交给她。”
楚牧尘垂下眸子扫了一眼,有过一丝迟疑,最终冷声道,“谢了。”
他接过盒子,迈进门内,然后关门。
苏羽看着紧阖的门,微微挑起眉梢,垂眸似是无奈的一笑。
转身,看到萧璐正环着双臂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间,画面就像是定格了一般。
继而,萧璐挑起嘴角讥讽一笑,眼眸里是冰冷的尘与灰。
一句话也没说,冷然的转身离去。
她还记得苏羽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不是她,那么和谁结婚都是一样的。”
所以,从最开始,在他们回国以前,萧璐就知道苏羽一直爱着一个叫宋锦秋的女人。
骄傲如她,却还是选择和一个明确不爱她的男人在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爱,怎么会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
而且,就连她现在喜欢楚牧尘,都是自己在骗自己。
喜欢楚牧尘,不过是因为她想给自己的一个放弃的理由,放弃一个压根就不爱自己的男人的理由。
同时,她潜意识里只是很想赢过宋锦秋,赢过这个她之前从未见过,却一直横亘在她和苏羽之间的女人。
所以,她也想让宋锦秋尝尝被第三者插足的苦涩滋味。
她站在河边,思绪被风拉的很长。
平静的水面上忽然多了一个人的倒影,君如杨柳三月新。
“你怎么来了?”她垂着眸子,对着水中倒影说道。
他微微勾起唇角,温润的笑容之中有几分淡漠,“刚才伯母打来电话,说下周要来国内与我们一起生活。”
萧家败落了,萧璐的母亲一个女人势单力薄,又背井离乡,终究是撑不下去的。
“我知道了。”她回道,平淡的不掺杂一丝情绪的声音,疏远的好像山对面的云。
他点点头,转身将要离去。
“等等。”
她突然又追上来,手紧紧抓在他的胳膊上,“我们,会结婚吗?”
对于苏羽,她下过一万次的决心,想过千方百计,想要离开。可是最终发现,她之所以要离开,不过是想知道,她如果走了,他会不会来追。
可是,她更怕,她走了,他不会追。
人心,经不起考验,何况那个男人的心本就不在自己这儿。
苏羽望进她一双精致的美眸里,勾了勾唇角,“我的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是你,一直想在我的世界里进进出出。”
她又问,“那你爱我吗?”
他沉默。
良久之后,他说,“萧璐,你知道我的心早就给了别人。”
世界宛如静默了一般,那一瞬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泪宛如决堤的江水歇斯底里的涌出。
这么长时间她在他面前建立起的全部骄傲瞬间崩溃。
民舍里。
宋锦秋吃着刚洗好的野山葡萄,问,“这葡萄哪里来的?”
楚牧尘使劲儿的嚼着野山葡萄,好像每嚼一口都是在嚼那个人的肉一样。
吃醋。
吃醋。
吃醋。
可明明自个都该酸死了,表面却还装作很淡定,“苏羽送来的,说是当地的土特产。”
“哦。”宋锦秋应了一声,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然后将余下的葡萄都推到楚牧尘手边,“你都吃了吧,太甜了,我不喜欢。”
她说不喜欢。
某人心里暗暗的,呵呵哒!
苏羽辛辛苦苦摘来的葡萄被晾在一边,楚牧尘凑到宋锦秋的身边去,往她的脖子上垂着热气,道,“老婆,咱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她缩着痒痒的脖子道。
他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很简单,石头剪子布,一局定胜负,谁输了就要满足赢家一个要求。”
“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吧。”
“石头剪子布!”
楚牧尘是拳头,宋锦秋是剪刀。
然后宋锦秋一脸的愿赌服输,坦荡道,“说吧,什么要求。”
俊逸的眸子,眼底是一抹狡黠,用下巴指了指床,说,“你上,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