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人齐聚“金岸花榭”。
楚老爷子虽说平时都表现的很没正经,但是眼下,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容色凛然,不怒自威。
偌大的客厅,安静的只听得到老爷子嘬茶水的声音,其他人则是正襟危坐,不敢造次。
精致的骨瓷茶盏遮住了老爷子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嗯……”清甜的茶水回味悠长,老爷子闭了闭眼睛,脸上是淡淡的享受的表情。
睁开眼时,眼底那讳莫如深的芒已然不见,如同往常一样通明澄澈,脸上噙着上位者俯瞰众生一般的淡淡的嘲讽的笑。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说话,嗓子里卡了鸡毛了是怎么着?”言语里透露着不满。
“爸……”楚正业喏喏的开口,“你来之前,怎么都不打声招呼,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准备,好好接待您才是。”
老爷子从他那张伪善的脸上一扫而过,目光里裹挟着几许不屑,而后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神色深沉的楚牧尘,
“我之所以只让我的乖孙去接我,就是不想太兴师动众。何况,你们每天都很忙我也是知道的。”其实老爷子更想说,除了我的乖孙,你们一个个的我见了就心烦意乱脑仁疼。
“这工作再重要,也不及您重要啊。爸您说这话,不是折煞我们这些晚辈了吗?”楚正业温温的笑着说道,然而,笑始终不达眼底,看着老爷子时的目光永远都是那般薄寒森冷,眼底仿佛藏着狡诈暗黑的算计。
“好听的话说谁都会说,关键是得落实在事情上。”老爷子不急不缓的道。
楚正业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老爷子这话,无非是在说他光说不做假把式。楚正业又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夹带些许的尴尬与不甘,之后便讪讪地闭了嘴。
暗地里,楚正业轻轻地碰了碰楚笑,示意她赶紧和爷爷说话。
然而楚笑对这位算上今天才是第二次见的爷爷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当年她虽年少,但是也一直知道楚家的老爷子很不待见她母亲,连带也不愿意接受她这个孙女。
她对老爷子又敬又怕,饶是平时巧舌如簧,可是面对楚老爷子的时候,她犹是胆小紧张,张不开嘴。
“笑笑,叫爷爷!”楚正业此时言语之间透露着几分严厉。
楚笑被他低声呵斥的一怔,接着喏喏的看向老爷子,嗫嚅着嘴唇,声音清浅的叫了声,“爷爷!”
当年,老爷子当年很乐见儿子和舞女搞在一起,并且还偷偷生了孩子。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越来越豁达的老爷子也逐渐接受了这段“豪门阔少与夜场舞女”的蹩脚爱情。
所以,老爷子如今对楚笑,虽然没什么好感,但是起码不会讨厌。
于是,老爷子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得到了老爷子的承认,楚笑暗自吁了口气,脸上原本紧张胆怯的神色渐渐褪去,而有了些微的笑意。
“爷爷!”楚浩然突然开口。神态之中有几分拘谨。
虽说楚浩然比楚笑大上几岁,但是在老爷子面前,他们兄妹俩的胆量都是八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强。
而且,他比楚笑还惨的是,他这是第一次见老爷子。
然而,比起楚笑,老爷子更不待见他。
老爷子对当年荣家的事儿始终耿耿于怀,而楚浩然的存在,则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当时他大儿子所犯下的所有罪过——夺人家产,抛弃妻子。
老爷子看向楚浩然的眼神,十分的不屑,甚至就像是看垃圾一样,觉得他肮脏无比。
楚浩然又怎么会看不懂老爷子的眼里究竟装着些什么东西。
可是,他依旧想向老爷子证明,自己是有资格做楚家的孩子的。
“爷爷,我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楚浩然将礼物呈上来,方方正正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双耳青花镶金刻银的古董花瓶。
花瓶一亮相,众人都忍不住撑大了瞳孔。
看着花瓶的工艺着色,以及保存的完好度,定然是价值不菲。
楚牧尘将目光从花瓶上寸寸抽离,嘴角上多了一抹淡讽的笑。
楚浩然的这一招投其所好,目的实在太明显了。
老爷子稍稍动了一下眉毛,“咳……”
老人家眼底的神色多了一抹纠结——这孙子,他本不想认,可是这……古董花瓶嘛,哎呀,好纠结的说……
“呃,这花瓶,你是从哪弄来的?”
老爷子既然会这么问,自然就代表他对这个花瓶有点兴趣。
楚浩然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俊眸之中浮现几许笑色,说起话来,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局促了,却仍旧是小心翼翼。
“不瞒爷爷说,这只花瓶是我从国外的古董黑市淘来的,回国之后找专人鉴定过,是真品无疑。我是初次见爷爷,并不知道爷爷喜欢喜欢什么,但是我觉得这个古董花瓶您应该会感兴趣……”
老爷子的目光就跟长在了花瓶上似的,老人的内心此时是无比挣扎的。
他老人家从年轻时候就特别喜欢收藏古董花瓶的,而且一次机缘巧合下收了一只双耳青花镶金刻银的花瓶,他是爱不释手,必亲自拂拭,都舍不得拿给外人看。
可惜的是,这花瓶原本应该是有一对的,老爷子曾经想尽办法想要弄到另一只,可是大海捞针,无缘接近。
如今,他梦寐以求的宝贝就在眼前,心里就跟长了一百只小手一样,哎呀那叫一个抓心挠肝,简直要把他折磨死了。
“这么贵重,不好吧……”老爷子犹疑的道。
老爷子的手比嘴巴要诚实很多,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握住了花瓶一耳。
“咳!”宋锦秋适时的清咳一声,起身说,“我去厨房看看点心弄好了没有。”
老爷子被这一声清咳惊醒,也瞬间缩回了手,仿佛那不只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还是一个烫手山芋,拿了就要付出惨痛代价。
“爷爷,您不喜欢?”楚浩然试探的道。
所有人都知道楚浩然揣着的是什么心思。只是,二叔楚正业并不关心他究竟能不能得到老爷子的承认,楚牧尘更是漠视之,索性谁都没帮楚浩然说话。
时间和气氛,一时间就像是结了冰一样。
凝滞。
楚浩然期待着老爷子表态。
老爷子死活纠结着拿不定注意。
一直瑟瑟缩缩的楚笑却突然开了口,“爷爷,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花瓶是二哥孝敬您的一番心意,您要是不收,他会难过的几天几夜睡不好觉的……”
楚正业盯了一眼楚笑,眼底是冷锐的命令,叫她闭嘴。
楚笑于是悻悻的噤了声。
老爷子在短短时间之内心里闪过无数的想法,最终还是抵不住花瓶的诱惑,姑且松了嘴。
“咳咳……如果我不收,你就会难过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呃……那你万一困死了,我岂不是就成了罪人了。佛说啊,嘶……这救人一命可是胜造七级浮屠啊,是吧,我呢,就好心救你小子一命,所以呢,花瓶我就收了,你也甭谢我啊!”
老爷子一张厚脸皮,说完之后直接将花瓶抱在了怀里,一副花瓶在他在,花瓶碎他就把别人的脑壳给敲碎了的架势。
众人见状,眼角微抽。
————
晚饭的时候,楚正业突然提及了楚氏集团即将召开的董事会,他一副状似无意的口吻,实则相当关心楚牧尘会将他手里至关重要的一票投给谁。
如今,楚牧尘在继承了楚正天的股份之后,加上他之前所持有的股份,如今他已经是楚氏集团最大的股东,拥有一票决定权。
这次的董事会上既是楚牧尘的作为董事长任职的大会,也是将集团内其他各个重要职位重新洗牌的大会。
集团内,除了楚牧尘手中的股份最高之外,其他股东手里的股份其实也都差不多,不分伯仲,所以总裁的位置大家都有心得到。
如今,集团内部为了争夺总裁的位置,有人已经开始在私底下拉帮结派。
比较有望夺位成功的目前是有两派,分别是,支持楚正业的大楚派,以及支持楚浩然的小楚派。
然而,如今支持他们的票数又是旗鼓相当,如果没什么太大的变动的话,很可能到时候会出现平局的局面。
于是,楚牧尘手里的那一票自然就是至关重要的一票。
楚正业的想法就是,不但要说动楚牧尘参加投票,还要说动他把票投给这个做二叔的。
楚正业就是拿准了楚牧尘和楚老爷子都不待见楚浩然这一点,所以他觉得,他只要对楚牧尘稍加游说,再给老爷子那儿扇一下风点一下火,那么总裁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然而,楚牧尘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很明白企业的发展靠的就是人才的鼎力支持的道理。
楚浩然是个在工作上的翘楚,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虽说进入楚氏时间不长,但是所创下的业绩却早已超过了楚正业这么多年所带给楚氏的效益。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楚牧尘和楚浩然不对头,但是他依旧能宽容大度的把他留在楚氏的原因之一。
在用人这一点上,老爷子的想法其实和楚牧尘是保持高度一致的。
当老爷子意识到楚正业有心染指楚氏总裁的位子之后,很客观的说了句,“自古以来,能者上,庸者下。牧尘孙砸,你在这件事上可得留心,别让不该上的人上去,不该下去的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