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寂寥,苍寞寒与长陵立于大殿石阶之下,此时雨已渐渐停下,长陵陪苍寞寒走上石阶,此时唐皇宫内处处都无比寂静。
静到,在这夜雨之中,似乎只有苍寞寒一人,为他心事冒雨出行。
至大殿之前,在那高高石阶之下,他仰头望了望天,此时夜空之中却显出那暗沉的橘红颜色,“回罢。”沉声道。
而后长陵便随他行至殿门外,俯首应道:“卑职告退。”
苍寞寒并未出声,长陵他转身于夜色中消失,而后苍寞寒便一人进入殿中。
在他推开殿门,“吱呀”一声,踏进殿中后,只见年馨儿她一身洁白寝衣,落座于圆桌一畔,身旁并无一人,侍女似乎也去歇下,而她一人手执瓷杯那轻抿那香茶。
她模样虽并不算得十分美丽,可她身姿苗条,要人看来心动。
在听得殿门开合,年馨儿转过头去,见苍寞寒他脸色煞白立在殿前。
年馨儿她不紧不慢起身,温温一笑,欠身见礼,“殿下。”
见此,苍寞寒心中奇怪,这不过是四更天,她怎醒来了,朝她走近,苍寞寒亦朝她走近。
年馨儿扶住他手臂,拉他入座,这几日来,她总是想问一句,这夜半三更,苍寞寒他总是强打起精神,在思量些什么,今夜冒雨外出,又是为些什么。
若是朝堂中事,年馨儿自知不该问询。
可若是为了其他,或是苍寞寒他家事,作为他妾室,总可问上一句,到底他枕边人,除非自身,这些闲话,他又可与几人说。
那日见他与皇后至一处,拘谨亦是敬重更多,却不显亲近。
“太子这深夜是去往何处?臣妾夜半醒来,便发觉太子不在身边。”年馨儿她一边说着,至苍寞寒身侧木椅入座,与他双手相握,小女孩一般模样乖巧问话。
“太子?”
年馨儿见苍寞寒他神情温良,却不回答,眼瞧着他又问。
她此时模样正如一只解语花,听她问话,苍寞寒倒说不出其他来搪塞。
只是一笑,并未回答,想来他深夜去往女侍住所,只为探望一位女侍,那女侍还是从前与他有过婚约之人,只怕要旁人知晓不免要多想了。
暮西暇她那时沉睡,皆不是自身到往,唯有长陵一人伴他前去,而长陵绝不会多言。
“你夜间见我不在便睡不熟吗?若日后我夜夜不在,你可如何是好?”苍寞寒温温浅笑说道。
看来他并不想回应此事,年馨儿对他事情实在好奇,将他作为那情郎,那丈夫来爱,却不能知晓有关他心中所想所念。
倍感失落,年馨儿头低垂下,听他此言,似是在嘲讽自身一般。
而苍寞寒见她失落模样,抬手抚上她脸颊。
即便他两人已为夫妻,可也要允许她这丈夫,心中存有自己的秘密,夫妻之间也不可处处紧密啊。
再来,她也从不是自身深爱那人,苍寞寒更是希望,能与他分担之人是……
可到今日此境地,那话便是天方夜谭,他也不会再提,只深藏在心。
他的怜爱爱抚,总会令年馨儿无法抗拒,只要他稍稍动一动手指,与他抗拒之心便土崩瓦解。
可为人妻子,哪一个不是期望受丈夫十分真爱。
但苍寞寒他为皇家之人,心思似海深沉,年馨儿却不能完全知道。
“殿下,为何不愿与我说呢。”她语气极为失落,默默叹了声。
的确不可与她说,这身边人,尤其在这唐宫,人人皆有动作,牵一发而动全身。
苍寞寒不想再生旁枝,如此便很好,至少当下,一切都平安无事。
皇家不比平常人家,若惹出乱事,流血人命,并非儿戏。
“你只管吃好睡好,在我身边,安生度日就是,你若将我视为寄托,想来这深宫之中,这漫漫长夜,你可如何度过啊。”苍寞寒好言道。
他对年馨儿却是毫无要求,她嫁入宫中,乃是先帝之意,苍寞寒唯有听之任之。
既入宫中,她便不要多事,至于皇后之位,以她母家来看,她并无此命。
听他此言,年馨儿抬起脸来,她表情当中失落更深,“殿下便是馨儿所有寄托,莫非殿下不愿吗?莫非馨儿遭殿下嫌弃。”
“我无此意。”苍寞寒仍是那温厚脸色笑道。
小女子皆是如此,与她说上几句,如何说,怎样说,话都要在肚子里绕上几圈才可开口,可这般却还是没能周全。
“那么殿下为何不愿告知馨儿今夜是去往何处?”她语调再度弱下去。
莫非她定要问个明白吗?
那么苍寞寒也只有随口扯句谎话搪塞了,应道:“我夜间多梦睡不下罢了,想来与其在床上躺下,倒不如去外面走走。”
这理由年馨儿怎会信,听他此言心中更是难过,他为何不愿与自身说,却选这蹩脚谎话来搪塞。
听他此言,年馨儿滑下泪来,垂下脸去,那泪珠便滚了下来,滑进苍寞寒掌心当中。
“你哭些什么。”苍寞寒深深呼吸,耐心问道。
哄这小女子,他可并非十分在行,见她落泪便觉心怯。
年馨儿也不再多话,只垂头一人默默哭着,她抬起手来抹眼角泪珠,那模样要苍寞寒看来很是可爱。
他只是年长年馨儿几岁罢了,在她之前,除非暗恋暮西暇外,几乎不曾接触旁人,对小女子心思并不懂得。
“馨儿,别再哭。”苍寞寒握住她那只小手,而后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下,“你到底哪里不痛快,与我说就是。”
与他说了,他可答允了吗,只是想问上一句,他到底夜半去往哪里,不说也罢,却编出句蹩脚谎言来搪塞。
“臣妾与太子问起,太子可曾将馨儿的话当做一回事?”年馨儿声调断断续续说出。
她越是柔弱,越是惹苍寞寒怜爱,听她此言笑起。
大抵在她心中,却是很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吧。
可她这深情,苍寞寒却不可同等回报,“馨儿,你怎耍起小性子来,我又没做过什么。”俯下脸来,打量她那委屈模样笑道。
他不将自身放在心上,还要做些什么,莫非嫁与皇家,是她年馨儿贪恋权贵?
她亦不知为何便被先帝选上,嫁与他为妾,若是寻得平常男子,即便比不过他这天之骄子,却也可得他全心相爱吧。
到底并不能得他全心相待,不过小事罢了,他都不肯与自身说明。
苍寞寒他这副全然不将自身所为放在心上的态度,令年馨儿更为难过。
她扭着身子,想将苍寞寒甩开。
这小性子实在令苍寞寒看来怜爱,他展开手臂,将年馨儿拥在怀中,想要她安分一些。
有一些话不可与她说,那么这一个怀抱可足够解她伤心。
“馨儿,你不信我所说吗?”苍寞寒不管她挣扎,手臂力道加紧,
要她在怀中挣脱不得。
年馨儿只顾哭,眼泪洒在他肩头,“殿下骗我,难道馨儿听不出吗?”
“你啊,我怎从来没发觉,你也是这小肚鸡肠的女子。”苍寞寒取笑道。
其实他也不懂得如何与女子调情,只是在见撩动他心弦女子,由心而发罢了。
“馨儿哪里小气,换做哪一女子,见心爱之人与自身搪塞应付,都会心寒。”年馨儿她细软皮肤贴在苍寞寒侧脸,她眼泪黏在皮肤之上,在他二人贴近之间。
越是与她靠近,苍寞寒便越是动情,此刻脑海当中却显现出那男女之事来。
话不过几句,在见年馨儿她委屈模样,苍寞寒便为她动了情愫。
能得一人深爱,即便并非从前心中所属,也是幸事。
她渐渐不再哭了,将头靠在他肩头,柔声问道:“殿下是否有更为喜欢的女子?”
为何突然问起这话来,苍寞寒抚着她发丝,“你为何发问?”
若是心中有一人,那么那人一颦一笑都会想要知道是何意。
年馨儿正是心中有他,所以才会和他感同身受。
“馨儿总觉得,殿下心中有旁人,所以馨儿才不能得全心相待,殿下心中那人,是谁?”
她就如小猫一般黏在身上,苍寞寒心中怜惜她,抚着她的背,嗅着她的发香。
“你怎猜出我心中已有旁的女子。”他随口应了句。
而自身与她两人年岁都还轻,苍寞寒还未作为君王,可心中比量权衡却是受皇后自小教导。
苍寞寒将年馨儿身子轻轻推开,手抓在她双臂上,俯下眼睛与她好声道:“无论我心中有何人,你已是我的妻子,无论你位份高低,你我少年夫妻,在此时候,你我便为夫妻。”
听他这话,年馨儿先是怔了一怔,而后脸上才显出笑意,“殿下是否真心所言?”吸了吸鼻子,将眼角泪珠抹去问道。
自然,苍寞寒在此刻已是深深怜爱上她,此刻深情,似乎已可将对暮西暇那痴恋比过。
“天还未亮起,再去睡一睡吧,今日我便留在这里陪你。”苍寞寒他宽大手掌抚在年馨儿侧脸好言道。
他陪伴在身边,年馨儿自然是高兴的,可想到,明日之后,便是他登基之日,便不想为他平添麻烦。
“想来近日,殿下必定繁忙,馨儿不想为殿下再添麻烦,不必……”她话到此处顿住,低下睫毛,“殿下不必为馨儿留有这一日陪伴。”
小女子心思最难琢磨,她在自身在夜半离开她身边都睡不踏实,可说起要陪她一日,却又拒绝。
而此时,即便她要自身离开也是舍不得了,苍寞寒一笑,起身,突然将她抱起。
年馨儿身子腾起被吓住,手臂忙环在苍寞寒脖子上,“殿下做什么?”
做什么?与她成婚也有十日,这十日间,苍寞寒从未间断对暮西暇关注,从未中断对她思念。
可这十日间,也无一日逃离年馨儿她温柔情深。
“我想。”苍寞寒说起这话,眼神欢愉瞧向别处,而后嘴巴与她贴近,在她侧脸亲吻一下。
“从你入宫,我想来是冷落了你,才要你心中多有疑虑,今日我便将遗憾你所为全都补上。”
他抿嘴笑着,他这神情,在年馨儿看来是魅力无限,听他这话,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羞红了脸,偏过头看向一旁。
“馨儿,今日之后,你便能明白,我心中是否有你。”苍寞寒浅浅笑着,神情当中是对她无限柔情。
而后,苍黄幔帐,大理石地砖,映着白烛,苍寞寒怀抱着她,将她抱入暖床之中。
将她至软塌之上安放好,抚上她俏脸,欺身在她身前。
“馨儿。”苍寞寒一身冷气,将冰凉额头贴在她胸口。
……
而天已大亮,尚寝局中,暮西暇还在深沉睡中,桃枝早早醒来,便在殿中为她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