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他会高看自己一眼吧。
莫非他心里觉着,是自己给他找了麻烦吗。
话说到这里,暮西暇再懒于废话了,她低下头来,便静默无声了。
方才孙御医前来,京燕听了他那些话,心中自然不快,他是应四皇子之意入太医院做事的,若是因了暮西暇,被那孙御医闹上一闹,岂不是给四皇子找了麻烦。
京燕他将被褥叠好,而后走至暮西暇身边,听了她方才所说,她若是搬出太医院,回馨妃娘娘那处寻个住处,这也未尝不可,只是她此时已不是那卑贱女侍了,她可去往任何地方,回王府,也只是与陛下开口求一句罢了。
再来,她一名门之女,大可不必在宫中耗费青春,京燕无话可说,他也想不明白为何暮西暇非要赖在这里不走。
这太医院中御医的闲话,他听来心中也不舒服。
两人脸色都暗了下来,京燕在她面前,低声道:“西暇小姐,下臣见你,并非是那肯苟且度日之人,你心性又高,出身又好,那么便回王府去吧,若是留在太医院必定是要看旁人脸色的,总是相争,势必引来闲事。”
这是京燕在这太医院当中,度过这几月时候所明白的道理,他性情虽桀骜,可也懂得规避。
与那孙御医,他也不喜暮西暇处事态度。
“你是嫌我,与他说话重了?”暮西暇斜眼看向他冷冷问道。
大抵真是自己的错了,不该为他相争,应该懂得规避。
“你要赶我走吗?”暮西暇低下头去,语调低沉问话。
京燕从心底,是希望她离开的,她乃是雍亲王家的小姐,不必在这宫中受累的。
京燕脸色沉静,深吸一口气,想来自己也不该打击一个喜好医科的女子。
说到底,她也是为病痛所害的人,有治病救人的心思,总是好的。
“并没有。”京燕见她难过样子,便不忍再说其他了,“只是往后,不要与这太医院中的御医相争,对你我是好事。”
他心中如何想,暮西暇猜得到,但就是忍不得那些,将自己视为老天爷的人。
京燕开口,她有求于他,必然答应,点头应道:“我知道了,这次是我莽撞,为避闲话,我过时便去求见馨妃娘娘,求她舍一住处给我就是。”
“毕竟方才,我与那老御医说过了。”
随她就是,反正她在自己身边,也未见得会起什么作用,京燕本就当哄小孩子玩了。
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随后他便走开了,走到床榻边沿,将他被褥放下。
暮西暇眼瞧着他,脸色平静,毫无波动。
深深呼吸,她脖颈的锁骨都更为清晰起来,看来要得到他的承认,还要费上一番功夫呢,随他吧,早晚有一日,他会明白自己的的。
不被人理解,暮西暇成承受过,现在即便换了时空,她的这缕魂却未变过。
要人承认,也要一个过程的,她可以等待。
暮西暇没再多言,这时桃枝进殿来了,方才那孙御医进殿大放厥词的时候,桃枝就在门口听着。
听来是她这位暮姐姐,给这位京燕哥哥找了麻烦,两人似乎吵起来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静静的走进殿中,到暮西暇身边,“暮姐姐。”叫了声。
暮西暇心里正是难受,懒于说话,俯下眼睛看了看桃枝,强颜欢笑,扯起嘴角来,“好了,和我把这屋子收拾了吧,过时姐姐要回岚依殿去求见馨妃娘娘,你与我一同去吧,顺便将行李带上。”
才是搬过来,莫非又要搬回去了?桃枝听她这话愣住,问道:“莫非要搬回去吗?”
她姐妹两个就在身后说话,他出也不出一声,都随暮西暇就是,她搬了出去,往后还能少听些旁人的闲话。
他是怕旁人闲话的,毕竟有四皇子的情分在,他才得此地,折了四皇子的颜面,为他平添麻烦,会心中不安的。
再来,京燕也想留在太医院,因为这里,的确是天下间最好的去处,由他做想做之事了。
暮西暇也是如此作想,她也想要留在太医院,不过,与京燕同吃同住的,会惹人白眼,所以还是搬出去的好。
她轻笑,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桃枝的头发,笑道:“这里,我们留下不便,往后只做事时候来就是了,还是回馨妃娘娘那里去住吧。”
“哦。”桃枝听她的话,没有多问。
暮西暇将怀中的书抱紧了,说道:“好了,我们将这里收拾干净,等下与我去岚依殿求见。”
接着,她两人便在这殿中收拾,京燕他只顾着自己,翻翻医书,再整理药箱,等下还要去给苍寞寒请脉,他要仔细准备一番。
是为陛下请脉,他会万分小心,苍寞寒的身子本就难调理,只怕会出差错。
接着,暮西暇与桃枝两人将这偏殿整理过后,是大为改观,这地上的浮土,随意放置的书籍,还有各类用具,都一一整理了。
焕然一新,正好京燕他也将药箱整理好,准备前往太极殿去,此时苍寞寒刚刚下早朝,昨日传话来,要他前去。
暮西暇是有些不痛快,但对京燕,她知道是一定要相交的人,所以不会与他吵闹。
他也有他的难处,体谅他的,而自己也是唐突冒失,放眼看去,这太医院中,还当真没有女子,她的存在,是很突兀了。
“大人,我与桃枝将这里整理好了,你瞧着是否顺眼多了。”暮西暇与他陪笑道。
慢慢的就会好的,暮西暇只等待着,等待京燕承认她所坚持的意义。
她嘴角上扬,笑的很好看。
而京燕,也不是多事之人,他的胸怀算不得宽广,但至少并不狭隘。
他将药箱背上,立在殿门前,打算走了,四处看去,面上也挂着笑容,“很好,小姐果真与我这粗糙的男子不同,你一来,我这里便干净多了。”
两人方才有些不快,不过各自冷静,想了一会儿,也就好了,互相都没再提起别的话,暮西暇见他的笑容,也就放下心来,唯恐他会不喜欢自己死赖在这地方,为他添了麻烦。
如此心中畅快起来,笑道:“那么,往后,我便在这时辰来太医院,可好?”
她是打定了主意,京燕几番劝说都没个结果,随她就是,她的想法多多,说不定,过不了几日便会改变心意。
抿嘴一笑,“好,只是要辛苦你了,要在岚依殿与太医院两处跑来跑去。”
这无碍的,暮西暇也知进退,只要不会要他嫌恶就是了,保持笑容,“不会。”
京燕瞧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都随她,说道:“我要去太极殿候着陛下,先走了。”
他在为苍寞寒治疗,暮西暇也担心那人的身子,不过是出于他曾经待自己的好,更出于作为一名医生的心理。
见着京燕出了殿门,暮西暇她手捏着抹布坐了下来,想要留在这太医院可真是千难万难,她是有些嫌了。
可这事情还未做完,只有先忍耐了,过段日子,要京燕老实下来,是要他做自己的副手的,可现在只能忍耐着,先做他的副手了。
而后她与桃枝,将行李拿过,便往岚依殿去了。
此时馨妃正在殿中绣花样,这孩子在腹中近四月了,是一日比起一日稳定下来,她也在盼着这孩子出世。
虽说月份还少呢,可她每日与这孩子相伴,已有了感情了。
这时殿外礼监来报,“娘娘,暮小姐求见。”
她不是前去太医院做女官了吗?怎又回来了?
年馨儿是好奇,她一女子,怎喜好那治病救人的法子呢,那日苍寞寒也在,她哭得可怜,心中似有委屈,不过也未问出什么来,倒是怪了,她到底是哪里不痛快呢。
“请她进来吧。”年馨儿将手中的绣样放下,端坐着,拿过蜜茶来抿了口。
原本暮西暇因为自己被禁足多时,年馨儿心中过意不去,还想着将她接到岚依殿来,要她过得舒坦些。
哪想到,苍寞寒这就提起要她姐妹两个回府的事情来,这样想来,暮西暇她出身雍亲王家。
如今雍亲王家难事已解,她也该回去,到底自己家里,比起在外面舒坦。
可她又不愿出宫,硬要学什么医术。
她这女子,可是要人想不明白,若说起她的容貌,比起暮昭媛可是美上许多,但是……奈何苍寞寒对她无心,这也罢了。
年馨儿正想着,暮西暇便垂头簌簌走进殿中来了,至她面前跪地。
“见过馨妃娘娘。”轻声叫道。
她性子和顺,与她见过两面,年馨儿很喜欢,总之觉着比起暮云暇来好相处的多。
笑道:“请起吧,看座。”
暮西暇直起身子来,一旁侍女为她搬来一把梨木椅子,她瞧了眼坐下。
年馨儿与她温温笑着,“你才从王府回来吧,家中可还好吗?”
“家中很好,劳娘娘挂念。”暮西暇她笑的勉强,更是笑不出来,她要求馨妃这事,难以开口。
已至太医院任职了,再回岚依殿来打扰,自己又不是皇家人,是平白为人添了麻烦。
“家中受难,想来你在宫中也是放心不下,如今都好了,你姊妹也入宫,家中便安乐了。”馨妃好言道。
那家中,除非棠花一人,旁的人暮西暇都不在意,是死是活的,她也不放在心上,浅笑道:“家中好,我也安心。”说着轻轻吐气。
馨妃见她好似有难言之隐,便直接问了,“你可有事?若是能帮上的,本宫定然为你想办法。”
她是好心肠,暮西暇也只有求她了,难不成还要人在太医院再为自己建个住处吗。
踌躇片刻开口道:“还请馨妃娘娘,答应西暇一事,西暇实在没了办法。”
“你说。”馨妃只等她下话。
暮西暇双眼看向她,说道:“西暇,来至太医院,太医院首席,与京燕大人犯难,又无女子的住处,我只有昨夜,在京燕大人屋中忍了一夜,今早起便被人见着,我也觉不妥,所以想……”
“你是女子,在太医院中本来不便。”馨妃跟着说道,“的确,不然你便应陛下的意思,回府去吧,省的再惹来闲事。毕竟女儿身,这有些事,是要规避的。”
来至这里,就是为了规避的,暮西暇难以启齿,要蹭馨妃的住处,可她走投无路,想来岚依殿与太医院相距不远。
“西暇心意已决,只想留在太医院,想向京燕大人求医,还请娘娘体谅,我是想着,在太医院中住着不便,可否搬回岚依殿来,只是叨扰了。”暮西暇她说着这话垂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