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面露笑色:“当然不够好。”见李夜面色巨变,女子快速道:“属下来这儿,就是为了襄助少主一臂之力,让少主在极短的时间里,获得林幽兰的信任与真心。”
李夜挥挥了手,道:“起来罢!”
“是!”黑衣女子抱拳。
明天,便是最后一日。
她必须要带李夜的人头回来见师父,如若她不能带回人头,师父就要对她动用门规。
林六看着自己的手,今天她把妆刀插入了李夜的胸膛。只是想告诉他:他必须离开。
她和他之间,究竟是谁招惹了谁?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犯了一个错,不该花钱买下他一年。
可现在,这家伙是想甩都甩不掉了。
明天,她也许会再度狠绝地将刀扎入他的身体。
今天,他没有闪躲,任由她出手,以她的武功,根本不足与他相抗。
林六将带血的妆刀放到乌盆里,顿时,血液染红了盆里的清水,一丝丝、一缕缕的烟血漫散看来,如烟似雾的美丽,就像是朝、暮之中那漂亮的云霞。
他,走了吗?
空寂的林间,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不用再矛盾、徘徊,纠结在良知与师命之间。
他走了,不用她违背自己早年的希冀:此生不杀人。
为了确定李夜是否真的离开,林六又去了一趟青阳观。
“小师叔,李公子走了!今儿一早就离开钟南山了。”
走了,好!
只是,她又如何向师父和师姐交待。
林六一面想着对策,一面回到了古墓,她想到了一肚子向师父求情的话语,当月亮悬挂树梢,她带着满腹的心事进入秘道。
一步又一步,借着两侧微弱的灯光,走在熟悉的黑暗秘道上。
“那贼人的人头呢?”
一个冰冷而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林六吃了一惊,寻声望去,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金针道长练功的禅房。
“师父。”
金针道长看着秘道中缓缓移来的身影:她的手里没有人头。
林六违背了师命,居然没有取下那贼子的人头。
“你为何不杀了那贼人?既然你不杀他,为何还敢回来?”
“师父。”林六轻呼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徒儿和他并无私情,他逃走了。”
金针目露冷厉的光芒,拳头紧握,道:“是你让他走的?”
林六微微一愣,一面给了她三天的时间,一面又观察这三日来她的行踪。如若,师父已经知晓她的一切,她是不打算再瞒下去的。
“师父,徒儿和他真无私情。”也许师父不会信,可她却依旧要讲出来,一遍又一遍,原来言语的表达是如此的苍白,因为在金针道长的眼里,只有杀了李夜,才能证明林六并无私情,但林六却并不这么想。“对于他,既无爱也无恨,徒儿实在下不了手。”
“哼,好得很!你一面说与他清白无私情,那你为何要放他走?”
对于林六,李夜只是一个无辜的人。虽然他也杀人无数,可那是在为他是杀手。自从答应她以来,他没再杀人。
“徒儿有错,但凭师父责罚。”
外间,进来了哑婆婆和银巧。
哑婆婆听林六说话一阵心急,快步走到金针道长身边,呱啦乱叫一通地比划起来。
“小师妹,你怎么能惹师父生气?既然你和他是清白的,你为什么要放他走,现在他都逃走了,你知道按照门规,师父……师父……唉,你快请求师父再宽限你几日,只要你杀了那臭男人,师父一定会原谅你的。”
林六心里暗暗苦笑,如若不是银巧用妆刀自伤,想要诬陷她,又怎么会扯出她与李夜的事情来。
“清者自清,幽兰问心无愧,如若师父要责罚,幽兰自会承担。”
银巧分明就是火上浇油,虽然她的话看似在替二人周旋化解,当银巧一遍遍地说不杀李夜,就是有私情时,更让金针道长确定了过往的做法都是正确的。
“幽兰,你知若是放走那男子,你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林六抬起头来,平静如常,手覆落在自己的双膝上:“依照门规,有染男子必须死。如若不能手刃此男,素女门弟子断其足筋,终生不得离开古墓半步。”
金针道长冷哼一声。
她原是记得的,这便好。
“明知会有如此重罚,你还是甘愿放走那臭男人?”
林六垂眸,师父不信她,她便只能接受处罚。
现在还能走、能跑,也许今夜之后,她就只能坐在轮椅,自此后,不能离开谷中半步。
天下之大,都是大燕皇朝的天下、土地,她已经听无量师伯说了,嘉王已派人赶往钟南山。她不要回去,不要回到那个肮脏的王府,回到那个充满着尔虞我诈、充满着血腥和阴谋诡计的地方。
如若,必须受断足筋之刑,才能留在素女门,她不会再犹豫的。不能行,是失去自由;回到嘉王府也是失去自由。二者选其一,她愿意留在素女门。
“是。”林六淡定应答。
银巧听到这儿,往事历历在目,当年她却没有林六这样的勇气,想到如果自己不杀男子,就会断其足筋,这是怎样的痛苦,她不要,在杀与断残之间,银巧最后选择了杀男子。
可,此刻的林六,居然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银巧惊异之余,大呼一声:“师父,我看师妹一定是糊涂了。她还这般小,定是受不得外间男子的诱惑,才会做下这等糊涂事,请师父再给她一次机会……”
金针道长犹豫着,看着面前的林六,这是如花的妙龄,若是自至再也无法站立,实在有些可惜。“幽兰,如若你肯在半年内取回那臭男人的人头,为师……”
“不,师父,门规难违,请师父执行门规吧。”
她垂下头,如若嘉王府的人寻来,发现她已经断了足筋,这样一个身残的她,回到王府还如何做王妃。可回去相比,她宁愿接受刑罚。
没想到,她宁可终身不离素女门半步,也不愿追杀那男子。
哑婆婆已然急了:幽兰,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不能杀他,婆婆帮你。
林六想哭,眼里泛着泪花:“哑婆婆,我谢谢你的好意。那人的武功很高,你去了也必会受伤。”
合上双目,她静静地等待着。
银巧轻叹两声,对于固执的小师妹,不知是该敬佩,还是该惋惜。“师父,真的……决定了吗?”
不是她决定的,而是林幽兰不肯去杀那男人。
金针道长定定心神,面前的林六,让她又忆起了当年的锦娘,宁可接受门规处罚,也不愿意杀那男子。最后,为了拖延时间,在金针道长决定执行门规前的一晚,锦娘从古墓之中逃走。自此,她和那男子浪迹天涯,隐于山野。
而那男子,因锦娘不育,纳娶娇妾。锦娘辛苦绣锦,发家致富,挣下良田、店铺,最后却白白便宜了那男子。锦娘忍辱吞声,日日看夫君与那小妾恩爱情深,全然不顾她日夜操劳,辛苦绣锦。若干年后,待金针道长再打听到关于锦娘的下落时,锦娘已病逝多年。金针道长气不过,一怒之下赶到锦娘隐居的小镇,一剑杀了那薄幸男子和年轻娇娘,一并杀了他们的儿女,一把大火将那山庄烧了个精光。
“执行门规!”金针道长痛苦地道出几字。
哑婆婆惊急,双臂一张,挡在林六身前:不要!再给幽兰一个机会吧。
金针道:“哑姑,刚才你也听见了,她不愿意杀那男子。既是如此,我必须执行门规。”她停了一会儿,道:“幽兰,世间男子皆薄幸,你不该对他对情,今日为师执行门规,是想断了你的念想,莫怪为师心狠。”
“徒儿不敢怪师父。只是徒儿和他并无私情。”
“还敢嘴硬,如若你和他无私情,为何不愿杀他?”
两代人,各自有着自己的看法,一个认为只有李夜死才能证明清白,而另一个从未承认与他有何私情。
问题又回到了原处,林六不再争辩,因为争辩无用。
银巧捧出一柄宝剑,剑光四射,散发出冷冷地寒光,剑长三尺,剑柄嵌着蓝色的宝石,宽约三指,剑薄如翼蝉,这是素女门的镇门之宝:冰魂宝剑。
哑婆婆见到这儿,将林六护在身后,大声地抗议起来:不要。门主,再给她一个机会。
“哑姑,你还没听见么?是她不要那机会,是她为了护臭男人,甘愿受罚。”
她不是护,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李夜。
金针道长示意银巧,要她将哑婆婆给拽开。
林六跪在禅室中央,一动不动,她在等,等着足根往上三寸地方传来的刺痛。从此后,她再也无法站立,但接受了师父的刑罚,她就永远是素女门的人,也能得到师父及其他钟南山门派的呵护。
这,就像是一种选择,三种取舍。
冰魂宝剑闪烁出的光芒,灼人眼目,林六闭上双眼,金针道长挥舞宝剑,剑在夜空中传出“嗖!嗖!”的低鸣之音,这样的刺耳、惊魂。
金针道长再问:“幽兰,你真的不要半年期限的机会。”
半年,只怕还不等到半年期到,她就被嘉王府的人带走。而嘉王府是她平生都不想再回去的地方。
“请师父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