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程欣语看着神色有异的丈夫低声问道。
“还不是咱那宝贝姑娘呗！”罗砚成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下午从大嫂进门，她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后来干脆反锁了门不出来了。”
“你也真是的！”程欣语斜了丈夫一眼，嗔怪地说道，“你知道自从上一次李芳菲在这儿挑得家里闹了一场之后，柚柚就烦透了她。”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孩子明天就期末考试，今天咱爸咱妈来了，咱们自己在家安安生生吃个饭就是了，你把李芳菲弄来干什么？”
“哎呀，不就是个期末考试嘛，”罗砚成撇了撇嘴说道，“再说，今天老头老太太刚到，我想着一家人聚一下，也就是吃个饭的功夫，也不会多耽误复习。”
“什么叫‘不就是个期末考试’？”程欣语恼怒地看着丈夫，有些愤愤地说道，“期末考试的成绩、名次，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就周末这两天完整的时间用来复习，你看这家里乱的！我看这个样子，今天一下午一晚上，都没什么效率了。”
“行了，打住打住！”罗砚成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脸上已经有了些明显的愠色，“别说了，再说咱俩还得吵起来。先说眼前的吧，柚柚那屋的门钥匙在哪儿？我找不见了。”
“不是一直在电视机柜下面的那个小抽屉里吗？”程欣语诧异地看了丈夫一眼，“怎么？不在那儿？”
“不在呀，没找见。”罗砚成皱了皱眉头，嘟囔道，“她有时候闹脾气，反锁房门，咱不都是从那儿拿钥匙开门吗？今天就是找不着了。”
“八成她自己先拿走了。”程欣语不禁一笑，看了丈夫一眼，“你自己女儿的脾气，你不知道吗？她觉得谁好，就是掏心掏肺地待人家，她要是觉得谁不好，那一点儿都不带装的，连个客气都没有。”
“当着一家子人的面儿，我也不好硬去砸门，我只能跟大家说她是关了门复习功课呢，”罗砚成搓着两只手，有点儿茫然无措地说道，“现在钥匙也找不见，还得你出马，你去门口叫叫她，让她开门，你进去跟她说。”
“我去叫，也未必能叫得开，”程欣语无奈地看了丈夫一眼，又问道，“小竞呢？怎么没见过来？他来了倒有可能叫开，柚柚还挺喜欢她哥。”
“小竞晚上有球赛，过不来，”罗砚成摇摇头，又看着妻子道，“赶紧把，你去试试，把她弄出来，咱们就该去吃饭了。”
程欣语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扭头出了卧室。罗砚成也跟着走了出来。
“柚柚，该去吃饭了，开门吧，走啦。”她敲着女儿的房门，高声叫道。
屋里那个小丫头的反应，丝毫也没出她的意外，她的话音还没落，里面就扔出五个字来，“不开！学习呢！”
程欣语扭头看了丈夫一眼，送过去一个“我也没办法”的无奈眼神。
“柚柚怎么了？”赵禾觉出些不对劲来，走到程欣语身后问道。
“没事儿，妈，”程欣语故作若无其事地一笑，“她明天考试，今天怕人打扰，这不，自己锁了门在屋里复习呢，没事儿没事儿。”
罗砚成看了看时间，突然有了主意。只是，他的主意还没来得及出口，李芳菲却已经先说话了。
“婶子，我觉得现在这个教育制度真有问题，”李芳菲也走到柚柚门口，搀住赵禾的胳膊说道，“功课压得太厉害，把孩子的性格都压得扭曲了。你看着柚柚，连话也不说，只知道学习考试，这样可不行，孩子不能培养成书呆子了。”
这个话一出口，罗砚成的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两个字——完了！
程欣语一愣之后，转头等着李芳菲，刚要说什么，柚柚清亮的、明显夹杂着愤怒和委屈尖细嗓门儿就已经从屋里传了出来，“我才不扭曲！我才不是书呆子！”
“柚柚啊，乖柚柚哈，咱是最用功的，咱不扭曲，不是书呆子！”赵禾嗔怪地看了李芳菲一眼，急忙趴到柚柚屋门上，向里面喊道。
“你看你怎么说话的！”罗家丰使劲用胳膊肘捅了捅妻子，低声说着，又抬眼窘迫地看着程欣语，满脸歉意的陪着笑。
程欣语动了动嘴，想驳斥一下李芳菲的话，终于没有出口，只是用凌厉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眼。转头又冲屋里喊道，“柚柚，不许这么跟大人说话！”
“你看，这孩子，”李芳菲颇有些委屈地说道，“我这是替她说话呢，看着她辛苦，给她抱不平，你看她怎么还冲我来了？”
“好了好了，去吃饭了，都不说了。”赵禾连忙说道。
罗俊飞看着场面有些尴尬，急忙冲儿子说道，“砚成，你定的包间，几点到啊？该走了吧？”
罗砚成此时满肚子的懊恼，刚才他就正打算带着李芳菲两口子和父母先去楼下的饭店，让程欣语在家里做柚柚的工作，让她开门。谁知道李芳菲来这么一句，这下可更是惹恼了屋里那个熊孩子了。
“就是就是，咱们走吧，”罗砚成连忙说道，“柚柚让她妈等她，咱们先走，不然包间不给咱留了。”
“那走吧，”罗俊飞笑道，“咱们先去，把菜先点着，”说罢又看着程欣语，使了个眼色说道，“欣语，你等等柚柚，跟她一起过来把。”
“哎呀，把孩子叫上，一起就去了，”赵禾说着，又扒在门上叫道，“柚柚，走吧，也该休息休息了，听奶奶话，吃完饭回来再复习。”
“我不去。”又硬邦邦地扔出来三个字之后，屋里没了动静。
“走吧走吧，让她妈妈慢慢叫她。”罗俊飞过来，拉了拉老伴，低声说道，“孩子这会儿也许还没看完，等她复习告一段落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走吧。”罗家丰也拉了一把李芳菲，低声说道。他听妻子说过那天在罗砚成家里发生的事情，心里大致猜到，这孩子是跟李芳菲置了不小的气。
“你看这孩子，我也没说什么，”李芳菲满脸的委屈，转头看着程欣语，“我可真全是好心，全是好话，怎么还老是拍到马蹄子上呢？”
“没事儿，我叫她，你们先走吧。”程欣语冲她勉强笑了笑，转头又对赵禾说道，“妈，你别管了，我一会就带她过去。”
“这怎么回事儿呢？下午不是一直说在屋里复习功课吗？啥时候把门插了？”赵禾不明就里，兀自嘟囔了一句，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满脸不悦的李芳菲已经被罗家丰拉到了门口，换了鞋准备下楼，罗俊飞也碰了碰赵禾，示意她一起走。
老太太心疼孙女儿，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又回头冲屋里叫道，“柚柚啊，一会儿跟你妈早点儿过来啊。”
“我不去！我不跟她一起吃饭！”屋里传来小女孩儿愤然的声音，“她说我爸找狐狸精，她挑唆我爸我妈吵架！”
这个尖细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之后，弄得满屋子的人在一愣之后，都不自在起来。罗俊飞和赵禾老两口惊诧地转头看了儿子一眼，又赶紧瞄了瞄儿媳妇的脸色。罗砚成尴尬地有些恼羞成怒，程欣语倒是没什么表情。而李芳菲已经气得脸色都变了，转身就要走回来，被一脸窘迫的丈夫紧紧地拽着。
罗砚成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恼火，几步走到了柚柚的房门前，抡起拳头猛砸了几下。
“罗柚柚！你给我出来！”他大声地吼道，“你怎么说话的？啊？爷爷奶奶今天刚到，你看看你闹得像个什么样子！马上给我出来！”
程欣语狠狠地瞪了罗砚成一眼，只不过碍于公公婆婆的面子，忍了忍没有说话。
“别叫了，你们先走，我跟她说。”程欣语极力保持着平静说道，心里暗暗有些埋怨赵禾，刚才老太太要是不一个劲儿地叫柚柚，也不会弄得那个正犯倔的熊孩子把这些话都撂出来了。
“你吼什么吼！不能跟孩子好好说个话？”罗俊飞使劲给了儿子后背上一巴掌，恼火地瞪着儿子，压低了声音怒道，“柚柚说的那个事儿，回头你老老实实跟我说清楚！现在赶紧先吃饭去！”
“走吧走吧，先吃饭去，”赵禾拽上儿子，又转头对程欣语说道，“我们先去，你劝劝柚柚，一会儿早点儿过来。”
“好，妈你们赶紧去吧。”程欣语嘴上催着，心里已经有些许的不耐烦，只盼着他们都别再啰嗦，赶紧出门。
等几个人出了门，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屋里才一下子静了下来。
“柚柚，出来吧，就剩咱俩了。”程欣语轻轻敲了敲门，低声叫道。
屋里传来地板上的走路声，接着，门开了，沉着一张小脸儿的罗柚柚站在门口。
“行啦，小孩子家，咋还这么记仇？”程欣语抚弄了一下女儿的脑袋，笑了笑说道，“你今天也别去了，饭桌上这么吊着脸，弄得谁都吃不好饭。”
“我本来就不想去，谁跟她一起吃饭！”柚柚愤愤地说道。
“嗯，别去了，”程欣语笑道，“你自己先在家复习着，吃饭的地方又不远，一会儿我早点儿回来，跟你带两个菜，再带点儿吃的。”
“行！”柚柚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门钥匙呢？”程欣语突然问道。
“我拿走了，省得我锁了门你们就开！”罗柚柚得意地笑了起来。
“限你今天晚上睡觉之前把钥匙还给我，” 程欣语不禁哑然失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女儿回去接着看书，“行啦，那去复习吧，明天好好考。”
看着女儿重新坐回桌前的背影，程欣语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罗家的这一顿家宴，她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去，她倒真想直接要上几个菜带回来，跟女儿在家一起吃饭。罗柚柚，这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留恋和牵挂了，除了这个姓罗的丫头，她已经不愿意跟罗家的任何一个人再打交道。
程欣语喝了点儿水，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几分钟，这才疲惫地缓缓起身，出了门下楼去了。
而在此时，在离小区不远的顺颐楼饭店二楼的包间里，罗俊飞老两口正又惊诧又焦虑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李芳菲。
“芳菲，你刚说的是真的？柚柚跟你说的？”赵禾扫了儿子一眼，看着李芳菲急切地问道。
“大嫂，别听柚柚跟你胡说，哪有的事儿呢！”罗砚成忙不迭地声辩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