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一开始程欣语和罗砚成谁也没有跟对方说话，甚至于连看都没有互相看一眼。两个人分别进了女儿的房间，摸了摸柚柚的头，来判断她的体温是不是正常。罗砚成从女儿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程欣语正站在客厅里，冷冷地看着她。
“我看她还有一点低烧，要不……还是让她今天上学去吧，给她把药带上，”她淡淡地说道，每一个字都生硬而冰冷，“反正，你今天也没心思在家陪她，我上午有手术，也不可能请假。”
“你不用拿我来说事儿，”罗砚成瞪圆了眼睛，愤愤地说道，“你想让她去学校，是怕耽误功课吧？她以往感冒，稍微好一点儿你都撵着她去上课，这次倒成了是因我没心思在家陪她了？”
“我今天本来还真是不想让她去学校，”程欣语笑了笑，反唇相讥道，“既然你还有心思在家照顾她，那今天还是让她在家待一天吧，按时吃药，多喝水，巩固一天，明天再上学。”
“行，不上就不上了，”罗砚成被妻子将了一军，冷笑了一笑说道，“我能搞得定，你不用管了。”
“那你今天要去看许悠然，又要把她一个人扔家里？”程欣语目不转睛地看着丈夫，问道。
“我说过了，你不用管。”罗砚成说着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十多分钟以后，程欣语早饭也没吃，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在厨房给柚柚准备早饭的罗砚成，听着门“砰”的一声关上的时候，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犹豫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后来让自己无比后悔的决定。
罗砚成拿出手机，拨打了李芳菲的电话。
“大嫂，你今天别去公司了，”电话接通后，他连忙说道，“今天得麻烦你过来帮我照顾一下柚柚，公司那边儿，我一会儿给陈曦打电话，让她通知保洁那儿给你请个假。”
“柚柚怎么了？生病了？”电话那一头，李芳菲连忙问道。
“是呀，大嫂，”罗砚成急促地说道，“前天晚上就发烧了，今天还没好利索，所以也没上学。”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我今天是有个急事儿，得出去。欣语呢，今天上午有手术，也没法请假。所以，还是得请大嫂来帮帮忙了。”
“你们家欣语，就是嘴硬不服软，”电话里，李芳菲不无得意地说道，“我早就说，她忙的就顾不上家，她还不承认，你看她连个孩子也照应不上。”
“当医生的，没办法，”罗砚成笑了笑说道，“大嫂，那你这会儿就过来吧，等你到了，我得出去一下。”
“行，”李芳菲答应着，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不过，砚成，你给保洁那边儿说好，别算我请假，她们巴不得扣我的钱。”
“没事儿没事儿，大嫂，这点儿事情，我还是说了算数的，”罗砚成笑道，“不会扣你的钱的，放心吧。”
一个小时以后，李芳菲赶到了罗砚成的家。
柚柚已经起来床，把早上的药也已经吃过了。尽管对爸爸叫了这位大伯母来，很有些抵触。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柚柚，在家听话，爸爸得走了。”罗砚成看着柚柚一脸的不情愿，不禁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爸爸实在是有急事儿，对不起啦，我下午一定早点儿回来。”
说罢，他又转头叮嘱李芳菲道，“柚柚的药，都在她屋的床头柜上，两种，中午１点左右再吃一次，两种药隔开半个小时。”
“行啦，快走吧，放心。”李芳菲笑道。
这个时候，许悠然的病房里，许巍和何清仪正坐在女儿床边，看着女儿，低声细语地说着话。
“老魏刚打电话说什么？”何清仪抬头问道。
“他问问悠然的情况，另外说是他今天有些事情，晚一点儿过来，”许巍一边摩挲着女儿的手，一边说道，“还有就是……跟我说，如果罗砚成来了，让咱们回避一下，让他单独跟悠然说说话。”他停了停，抬头看了妻子一眼，接着说道，“这个不用他叮嘱，我当然是知道的。”
“但愿罗砚成能让悠然……快点儿醒过来！”何清仪看着女儿，忧郁地说道。
“我原来阻止罗砚成跟悠然来往，只怕从此以后，他们就又联系上了。”许巍不无忧虑地说道。
“反正，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何清仪摇了摇头，看着丈夫，“只要悠然能醒过来，其他的事都先不管了。”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又继续说道，“我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有一天，悠然因为罗砚成的到来而苏醒的时候，程医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我是女人，我能体会，那滋味儿，太复杂，太纠结了！”
“我也明白，”伏在女儿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低声说道，“对程医生来说，这个沉睡不醒的孩子，被亲生父母都叫不醒，却被程医生自己的丈夫罗砚成叫醒了，这让程医生心里，真是说不出是喜是忧，我想想都能体会得到，确实是太纠结了。”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何清仪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等悠然醒了，咱们好好的去感谢感谢程医生吧。”
“嗯，那是当然。”许巍点了点头说道。
这天上午，罗砚成赶到许悠然病房的时候，许巍和何清仪正围在女儿床边说着话，见他进来了，夫妇俩都站了起来。
“你……你来啦！”许巍冲着罗砚成不自然地笑了笑，转头又对妻子说道，“你还没见过，这就是罗砚成，悠然的……悠然的……朋友。”
“你们好！”罗砚成也有些局促地笑了一下，同时对许巍伸出了手。
许巍也早已伸出了右手，两个男人的手随即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谢谢你啊！我们听老魏说了，你昨天下午已经来看过悠然了。”何清仪打量着罗砚成，低声说道。
“是啊，谢谢你，”许巍握着罗砚成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这些天得辛苦你往这儿多跑跑，多跟悠然说说话。给你……给你和程医生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这没什么辛苦的，也没添什么麻烦，”罗砚成转头看着病床上的许悠然，轻声说道，“为了她能醒过来，一切辛苦，一切麻烦，都可以忽略不计。”
“不好意思啊，砚成，”许巍，满脸歉疚地说道，“以前，我是一直阻止你们交往的，现在，又来请你……来唤醒她，希望……你真的能理解我的心情。”
“我明白，完全明白，”罗砚成笑了笑说道，“我自己也是一个女儿的爸爸，所以……所以，我真的能理解你的心情。”说罢，他停下来，深深地看着许悠然的脸，“我会竭尽全力唤醒她，也会……在她醒来的时候……立刻离开。”
许巍和何清仪惊诧和感激地看着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一醒来，你……就离开？”许巍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是，”罗砚成黯然一笑，说道，“你上次跟我说的话，我都记着，那些话都很有道理，”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我没有资格靠近她，没有办法给她幸福，把她留下悠然的世界里，这是最好的办法。”
“砚成兄弟，谢谢你！”许巍拍了拍罗砚成的肩，感激地说道。
“真是……难为你了，罗砚成。”何清仪也低声说道。
“没什么……”罗砚成忧伤地看着一动也不动的许悠然，喃喃地说道，“只要她能醒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许巍夫妇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一起转头看着沉睡中的女儿。
“对了，老魏今天还没过来啊？”罗砚成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老魏早上打电话，说是有事，晚一点儿过来。”许巍轻轻叹息了一声，“老魏这些天，也实在是累坏了。我的女儿……能有你们这样两个如兄如父的朋友，也是她的造化。”他停下来，转脸看着妻子，低声说道，“咱们出去走走，让砚成跟悠然说说话吧。”
这个上午，就在罗砚成坐在许悠然床边，把那些陈年旧事娓娓道来的时候，魏岭生正坐在樊江龙住处的客厅沙发上，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大哥，我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了，”魏岭生用恳求的目光小心地看着樊江龙，低声地说道，“不瞒大哥说，我现在手头，真的就只剩下五、六万块钱了。”
“我知道你没什么钱了，”樊江龙阴沉地笑了笑，把玩着手里一只水杯，“这五、六万块钱，你先给我拿过来。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这不关我的事儿。”
“大哥，可是，五十万！这现在对我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了，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啊！”魏岭生满面愁容地说道，“就是把我卖了，恐怕也卖不出这么多钱呐！”
“别叫唤了，想办法就是了，”樊江龙的脸上，浮起一个阴森的笑容，“不要非逼着我对许悠然动手，你才肯拿钱。你还别说，那个小姑娘还是挺可人疼的，一般我也有点儿舍不得动她，只要你别逼我。”
“大哥，我怎么敢逼你，现在是你逼我啊！”魏岭生竭力地压制满心的愤怒，低声地说道，“这五十万，数目太大了，这真的是让我走投无路了！”
“呦，看样子你是真急了，都敢跟我这么说话了！”樊江龙阴鸷的目光盯在了魏岭生的脸上，嘴角扬起一个狰狞的笑容，“你也别怨天尤人的，没办法，谁让那丫头还有口气儿呢，只要她活着，你就得老老实实听我的。”
魏岭生颓然地垂下了头，不敢再争辩下去。
而坐在他对面的樊江龙，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老魏，石头去便利店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樊江龙突然压低了声音，露出一脸诡谲的神色，“许悠然移植的心脏，是谁的？是我玩儿过的那个小妞儿的吧？”
魏岭生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脑子也嗡的一下，所有的思路都混乱了。
“我这些天，想明白了，”樊江龙紧盯着魏岭生的眼睛，脸上浮起一个狰狞的笑容，令人心悸的声音再次传进了魏岭生的耳朵，“我来告诉你吧，告诉你她那天为什么会那么慌慌张张地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