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巍深深地看着了妻子一眼，走到床头，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额头。
“她……她是我们的悠然，”许巍凝视着女儿的脸，黯然说道，“可是她……她的心……不再是悠然的了……”
何清仪愣住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心爱的女儿，眼神猝然黯淡了下去。
“我明白了……”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低头喃喃地说道，“她的记忆里，没有悠然过去的影子了，一点儿都没有了。”
“刚才说起她手机里的歌，我才突然想到这一点，”许巍伤感地笑了笑，手指轻轻滑过女儿的脸颊，“现在的她，会喜欢听什么样的歌呢？恐怕是她出生前后那几年的歌吧。”
“我们这些天，是只把她当成原来的悠然了。”何清仪怅然地叹息了一声，嘴角扬起一个凄然的微笑，把许悠然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是刚才……忽然明白过来的，”许巍看着妻子，低声说道，“我忽然明白了，这些天，我们跟她说的话，给她放的歌，都是她不再记得的东西，她当然对这些毫无反应……”
“看来……我们还是得把她当成……当成那个她才行啊，”何清仪忧伤地看着女儿，眼圈顷刻间红了，“那……那咱们……赶紧找老魏来吧，他……他是悠然现在最亲近的人。”
“不用找，老魏明天一早就会来的，”许巍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老魏对她的感情，不比咱们差。明天跟老魏说说，让他多跟悠然……讲讲那些……属于他们的往事吧。”
“好，只要能让孩子醒过来，怎么都行，”何清仪把女儿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又抬起眼望着丈夫，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那……罗砚成……要不要找罗砚成……”
“不行！不能让罗砚成知道，不能让他过来，”许巍轻轻摇了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妻子，“如果罗砚成出现在这里的话，我们……我们怎么跟程医生解释？我们怎么……怎么面对程医生？另外……”他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还是希望他远离悠然，越远越好……”
“也是，那……先找老魏试试吧，今天老魏跟她说话，她手指都动了，”何清仪轻轻叹了口气，黯然说道，“万医生和程欣语不是都说了，悠然现在身体状况很不错，应该很快会醒的，或许老魏跟悠然多待一待，悠然真的就会醒了。”
“是啊，我是多盼着这一天呢！”许巍的嘴角扬起一个忧郁的微笑，又催促妻子道，“你回去吧，早点儿回去歇着，记着把悠然的手机明天带过来，我想她的手机里，应该有些她喜欢的歌，明天放给她听听。”
“好。”何清仪黯然神伤，轻轻地应了一声，又深深凝视着女儿的脸，“好孩子，快点儿醒吧！不管你心里记着些什么，你都是我的女儿，都是我的命啊！”
许巍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他弯下腰，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这个时候，在西京科技大学的校园里，坐落在教学区一角的力学系大楼灯火通明。
凌越和周琦在办公室里各自的电脑前，忙着各自的事情。不过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凌越微微皱着眉头，冲着电脑屏幕时不时地走神儿，坐在对面一张桌子边的周琦，时不时地歪着头，从屏幕的一侧瞄他一眼。而心事重重的凌越对此好像是全无察觉。
“凌越，”周琦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你要是看资料看不进去，咱们出去走走吧。”
凌越猛地一愣，从自己的思绪惊醒过来。
“哦，这么冷的天，大晚上的，别出去走了。”他摇了摇头说道。
“就在教学区里走走，”周琦站起身走过来，推了推他的肩膀说道，“没事儿，咱们都穿的够厚的，走快点儿，不会冷。”
“周琦，我今天有点儿……累，”凌越抬头看着周琦，低声说道，“咱们也别出去走了，直接回吧，我想回宿舍了，想……早点儿睡觉。”
周琦愣了愣，没有说话，接着，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在凌越旁边坐下了。
“凌越，你别这样没精打采的，”她看着他，低声说道，“许悠然……会醒的，你不是说……大夫都说了，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很快会醒的吗？”
“可她……毕竟还没有醒过来，都已经七天了。”凌越愁眉不展地说道。
“也许，很快就会醒了，”周琦看着他，安慰他道，“你就是再愁也没有用啊，所以，还是打起精神来吧，好不好？”
“何止是愁，我还有内疚，”凌越忧郁地说道，“老魏说的那句如果不是有人对传言感兴趣，就不会有那天悠然摔伤的事，那句话，你记得吧？我问过他很多遍，究竟怎么回事，他始终也不肯说。”
周琦明白凌越说的内疚是什么意思，一时有些尴尬，脸也微微泛红了。
“你不用内疚，该内疚的是我，”她小声地说道，“事情是我说出去的，如果她摔伤跟传言有关，那也都是我的错，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必这样。”
“怎么能没关系呢？”凌越苦笑了一下，喃喃地说道，“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吧……”
周琦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半天，突然开口问道：“凌越，如果，许悠然……还能恢复成原来的那个许悠然，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凌越有些慌乱地避开了周琦的目光，沉吟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是有答案的，只不过，这个答案，他无法说出口。
不过，他的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你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周琦看着他，有些忧伤地一笑，“不过，毕竟……她……不再是原来的许悠然了。”
“周琦，我……”凌越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凌越，有时候……我……也没有信心了，”周琦趴在桌子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男孩儿，“我以前总以为，你总有一天会全心全意地爱我，但是……现在，我忽然明白了，那个曾经的许悠然，永远都会横在你我之间。你最爱的人，永远都是那个曾经的她。”
“周琦，那个曾经的她已经没有了，”凌越忧郁地笑了笑说道，“曾经的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了。”
“是，我知道，曾经的许悠然已经没有了，正因为如此，你才会在我身边，”周琦苦笑了一下，看着凌越，低声说道，“但是我也知道，如果她回来，你会头也不回地离我而去，对吧？”
“那个悠然，回不来了，没有这个如果，何必再做这样的假设呢？”凌越摇了摇头说道。
“说说这个假设，当然有必要，”周琦神色黯然，缓缓地站起身，低头看着凌越，“因为……你对这个假设的态度，让我更加明白了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凌越，说实话，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周琦，悠然现在这个状况，我不可能不担心，你……别误会……”凌越也站了起来，看着周琦的眼睛，低声说道。
“我心里有点儿乱，我先回宿舍了，”周琦退后了两步，没有接凌越的话茬，“你也早点儿回吧。走之前，替我把机子关了。”
说着她深深地看了凌越一眼，一转身快步跑出了办公室。
“周琦！”凌越一边喊她一边大步追了过去，然而等他出了办公室门的时候，周琦已经顺着楼梯跑下去了。
“怎么了？闹矛盾了？”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凌越不禁一愣，连忙转过身来，原来是丁原正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
“丁主任，没……没有。”凌越急忙解释道，“她是……她是先出去一下。”
“得啦，还蒙我？为什么呀这是？”丁原看着他笑起来，接着又说道，“行了，你们那点儿小秘密我也不问了。你赶紧的，关灯关门，该往哪儿追往哪追儿，去哄哄人家去。”
说罢，丁原使劲拍了拍凌越的肩膀，笑着转身走进了走廊对面的一间实验室。
凌越转身回到办公室里，心里憋闷的一口气，让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何清仪赶到医院时，魏岭生果然如昨晚许巍所说，已经在病房里了。
“老魏，这么早就过来了，早饭吃了没有？”何清仪一边走到许悠然床边，一边对魏岭生招呼道。
“哦，吃了。一大早就醒了，就……过来看看悠然。”魏岭生笑了笑说道。
“清仪，我刚把咱们昨天的想法，跟老魏说了，”许巍看着妻子说道，“老魏说他以后每天一早来，到晚上再走，跟悠然多说说话。”
“老魏，那……太辛苦你了，你……多跟她讲讲……那些她喜欢听的事情。”何清仪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女儿的脸，抬起头来看着魏岭生，轻声说道。
“不辛苦，只要悠然能醒过来，做什么都应该。”魏岭生看了看已经安静地沉睡了８天的许悠然，低声说道。
“对了，你把悠然的手机拿来了没有？”许巍看着妻子问道。
“拿来了，”何清仪低头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许悠然的手机，打开音乐播放的页面之后，递给了丈夫，“我刚在来的路上看了一下，里面只下了一首歌。”
“只有一首？”许巍接过手机，满脸惊诧地问道，
站在一旁的魏岭生也诧异地伸过头来看着屏幕。
然而，看到屏幕的一瞬间，魏岭生的脸色，突然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