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欣语来不及多想什么,焦急万分的许巍夫妇已经急切地看着她,急于进入急救室。
“程医生,我们进去吧!”何清仪焦急地说道。
“好,来吧,你们注意克制情绪,保持肃静。”程欣语低声说了一句,带着一行人进入急救室,走到了许悠然的床边。
病床上仿佛沉睡着的许悠然,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几乎没了颜色。身上连着各种仪器的导线,仪器屏幕上各种图线和指示灯,就像是她脆弱的生命发出的信号。
何清仪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啜泣声,随即迅速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也夺眶而出。她在泪眼模糊中凝视着女儿的脸,剧烈地抽动着双肩,拼命把撕心裂肺的痛哭压抑在自己的喉咙里。
许巍的眼泪也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他伸手紧紧揽住妻子的肩膀,轻轻摇了摇。他把妻子紧紧搂在自己身旁,像是给她一份精神上的支撑,也像是在给自己一份稳住心神的力量。
魏岭生站在许巍旁边,神情凄惶。他双眼通红、泪流满面地端详着许悠然,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拼命克制住自己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屋里一片寂然,何清仪那被努力压抑的啜泣声,像沉重的榔头一般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程欣语静静地看着他们,深邃的目光滑过许巍夫妇和魏岭生的脸,最终长久地停在了魏岭生的脸上。她再一次确定,魏岭生脸上的痛苦绝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他对许悠然的感情也绝不比许巍夫妇差。而且他们彼此之间,显然是相识的。
许悠然上一次住院时的情景突然浮现在了程欣语的眼前。
那一次许悠然被紧急送进急诊的第二天,她忙完了之后去病房查看,正好许悠然的父母和表哥都在。
当时她疑惑地问,“你们在西安还有亲戚吗?昨天晚上那人还到急诊科打听悠然的情况,那……是悠然的什么亲戚啊?”
“亲戚?谁呀?谁去打听悠然的情况?”许巍和何清仪似乎并不知有这么一个人,夫妇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她疑惑地说道,“我早上来看悠然的时候太匆忙,悠然还睡着,我也来不及多问。是这样,我大清早来的时候,碰见昨天的急诊科的夜班医生,说是半夜有个自称是悠然亲戚的人,跑到急诊去问悠然抢救的情况。”
“啊?这谁呀?”许悠然的表哥当时也纳闷儿地问道。
“今天上午这个人没来看悠然吗?”她满心惊疑地说道,“急诊科的人说那个人昨天晚上很焦急,一个劲儿的问晚上送来的那个小姑娘有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如果真是你们的亲戚,今天上午也该来看悠然了呀。”
“那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啊?”许巍有些不安地看着程欣语,急促地问她。
“这倒还不知道,人家也没说,我也没问,”她那时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才真觉得奇怪了,要是你们都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亲戚的话,那……他怎么知道悠然在急诊科呢?悠然昨天是突发情况,他这消息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迅速、这么准确呢?”
当时屋子里一片沉寂,许悠然和他的父母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都没有追问这个人到底是谁,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程欣语自己当时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异常,转而去问别的了。
那天早上,急诊科的同事跟她说起有个许悠然的亲戚夜里赶来打听情况的时候,她没有在意,更没有多问。直到后来才向当时当班的人问起那人的模样。中年男人,黑瘦,这两点,今天正好跟这个老魏的特征相符。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他,她或许会完全忘记了那个深夜出现在急诊科的人。
刚才在急救室门口,许巍夫妇为这个叫老魏的人求情的场景,又在程欣语眼前浮现了出来。
“万医生,让他进来吧。”许巍迟疑了一下,开口恳求道。
“是啊,万医生,他……他是……让他进去吧!”何清仪也帮忙恳求着。
程欣语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何清仪的前半句话显然没有说完。他是?他是什么呢?他是许悠然的什么人呢?
刚才万明诚说家属进去就可以了,那么何清仪说的“他是”的后面,本来是想说什么呢?难道她想说的是,他是许悠然的家属吗?
程欣语的心里一阵迷茫和疑惑,眉头不禁蹙得更紧了,那个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又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个老魏,跟许悠然胸膛里那颗心脏有关,准确地说,是跟那颗心脏原来的主人有着某一种亲属关系!他当初寻觅着亲人的心脏而来,因这颗心脏而对许悠然有着特殊的感情,而许巍夫妇知道这一点!
如果真是这样,那许悠然和许巍夫妇都应该知道,那晚赶到急诊科的就是这个老魏。可是他们为什么都不愿意说出是他呢?这需要保密吗?这又有什么可保密的呢?
“好啦,出去吧。”万明诚轻轻的一句话打断了程欣语的思绪。
“哦,对,你们出去吧,在门口再等一会儿,”程欣语看着许巍夫妇和魏岭生说道,“我们还需要再对悠然进行一些检查和治疗。”
看着三个人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急救室,程欣语轻声对万明诚说道,“明诚,你先回科里吧,我一会儿把她送到重症监护室安顿好再回去。”
“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万明诚点了点头说道。
“上午手术的8床和21床,你留意一下。”程欣语叮嘱道。
“行,放心吧。”万明诚说着,转身准备出去。
“等一下,明诚,”程欣语迟疑了一下,叫住了他,“你说的那个老魏,是什么时候在咱们科里当护工的?”
“他?”万明诚一愣,“具体的时间还真是想不清了,大概2011年左右来的吧,好像干了一年多的样子就不干了。怎么想起问他来了?”
“有些事情,很好奇,”程欣语笑了笑说道,“算了,一言难尽,回头跟你说吧。”
“好奇?有什么好奇的?”万明诚诧异地看着她,笑道,“这么一说倒是让我也好奇是什么事儿了,等忙完了抽空跟我说说。那……我现在先回科里了。”
说罢,万明诚跟急诊科的医生和护士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他一出急救室,就被许巍夫妇和魏岭生围住了
“万医生,我女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许巍焦急地问道。
“还不好说啊,”万明诚叹了口气说道,“她这次磕到后脑,还是比较危险的,更危险的是,她出现心脏衰竭的现象。”停了停,他又继续说道,“后续我们会安排进一步的检查,包括脑部CT等等。重症监护每天只有半小时探视时间,这几天,你们每天来看看她就好了,其他交给我们吧,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谢谢你,万医生,谢谢……我……”何清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好了,不说客气话了,咱们也都是打了多少年交道的老朋友了,”万明诚摆了摆手说道,“我得赶回科里去了,你们一会儿听程医生安排。”
“好的,万医生,你快去忙吧。”许巍感激地看着万明诚说道。
看着万明诚走远之后,许巍转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魏岭生。
“老魏,”他突然低沉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要约悠然吃饭呢?”
“我……我是……其实……”魏岭生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局促得语无伦次,“就是……就是……过新年了,想跟她……一起吃个饭。没想到……”
“今天……罗砚成……也去了吗?”许巍目不转睛地看着魏岭生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魏岭生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许巍,这才明白许巍疑心的是什么,“老许大哥,罗砚成真的没来。自从你上次找过他,他的确没有再找过悠然,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好,老魏,有你这个话,我相信你,”许巍抬起一只手,搭住魏岭生的肩膀说道,“再答应我一件事,行吗?悠然今天的情况,无论如何不要告诉罗砚成!”他顿了顿,看定魏岭生的眼睛,继续说道,“如果他知道,或许会想尽一切办法来看悠然。程医生那次找悠然的情况,我后来也问了罗砚成,程医生心里……对他们本来就有些看法了,如果这次罗砚成再接近悠然的话,一旦让程医生看到,那事情真的就没法收场了。”
“好,我知道了,”魏岭生迟疑了一下,点头答应道,“我不会告诉罗砚成的。只是,只是也许……程医生回家还是会跟他说的。”
“我想也许不会吧。”许巍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西京科技大学力学系大楼丁原的办公室里,正在翻看资料的丁原,听见了自己包里的手机铃声。
掏出一看,是妻子卢佳南的电话,他一边继续瞄着眼前的资料,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丁原,”电话里传来卢佳南有些兴奋的声音,“我刚听说一个特别让人震惊的消息。”
“震什么惊啊?”丁原笑道,“又是你们系里那个八卦王刘老太太发布的什么假消息吧?咱学校真真假假的啥大小消息基本都是从她那儿发布的。”
“你别管是谁说的,”卢佳南神秘地说道,“这个消息你听了……恐怕……得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