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熟悉的犬吠，和一个扑到脚下的白色身影，让正发愣的的凌越，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急忙回头看去。许悠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店里出来的，这时候已经走到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她显然也已经看见了他们俩，笑着往这边走了过来。
许久没有见到过他的嘟嘟，在他的脚边亲昵地蹭着。凌越想弯腰去摸一下小狗的脑袋，一只胳膊却被周琦紧紧地拉着。
这时，许悠然已经走到眼前了。
“哦，你们好！”她在他们面前站定，安静地笑着说道，“嘟嘟猛的一下子窜过来，我这才发现你们。”
“你好！我们……我们正要去吃饭，咱们刚巧碰上了，”不等凌越开口，周琦笑着问道，“你现在……这是要回家吗？”
“是，我回家，”许悠然笑道，“刚忙完，这会儿回去了。”
“最近，好像顾客多是吧？”凌越看着许悠然，不自然地笑了笑，低声问道，“还好吧？”
“挺好的，顾客多，对我是好事啊，”许悠然轻轻笑了笑，看着两个人问道，“你们这是准备干什么去呀？大冷的天，怎么站在这儿说话？”
“我们正要去吃饭呢，刚在商量去哪儿吃。”周琦又抢在凌越开口之前，笑着说道。
“那快去吧，”许悠然莞尔一笑，“我也赶紧回家了，再晚家里又该着急了。”说罢又低头叫道，“嘟嘟，走啦。”
嘟嘟听话地离开了凌越，奔到了许悠然的脚边。
三个人告辞，各自离开。
看着许悠然带着嘟嘟远去的背影，凌越心里，有些伤感。往日的情景，不禁又浮现在眼前。
去年今天的这个时候，他应该正陪着许悠然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吧，嘟嘟脚前脚后地跟着，时而跟着许悠然时而跟着他。那时候，他是多么幸福和快乐。那时候，再冷的天，他都不觉得冷。
当初怎么会想得到呢，一年之后，他会带着女朋友，站在这条熟悉的路上看着许悠然孤独离开的背影，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西安隆冬的夜色里。
“凌越，”周琦看着他，轻轻放开了他的胳膊，“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了，忘了她吧。”
凌越一愣，回过头来，一脸的茫然，“什么？哦……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忘了她吧，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了，”周琦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看看她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如果她还爱你，看到我这样挽着你，她的眼神不会这么波澜不惊。”
“怎么？你……”凌越看着她，满眼的疑惑，“你刚才突然这么挽起我的胳膊，就是为了试探她对我的态度吗？”
“算是吧，不过，也不全是，”周琦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在看见她之前，我真的有点儿动摇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一如既往地爱一个……心思并不完全在我身上的人。”她停了下来，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从我看见她走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我突然拿定了主意，我不能失去你，我也受不了你重新回到她身边。”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凌越叹息了一声，望向许悠然消失的方向，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她已经不属于我了，她……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与她之间，突然凭空多出了二十年的时光，我回不到她身边去了，不可能了。”说罢他转回头来看着周琦，苦笑了一下，“但是，我跟你说过了，我做不到置她的安危于不顾，做不到像对待一个陌生的路人一样对待她。这一点，我不算过分吧？”
“自从跟你在一起，我发现自己变了，”周琦看着他，黯然说道，“我以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对于你们之间曾经的那份感情，有着足够的容忍度，我自信总有一天，你会渐渐忘记她，而全心全意的来爱我。”她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又接着说道，“而现在，我……没有那么好的度量了，也没有那个自信了……”
凌越看着周琦，没有吭声，沉默了片刻，笑了笑说道，“走吧，找地方吃饭吧，太冷了。”
“好，走吧，我也快冻僵了，”周琦的脸上，泛起一个舒心的微笑，她看着凌越大声说道，“吃火锅去吧，暖和。”
两个人说着话，沿着人行道，往远处走去。周琦迟疑了一下，抬手挽住了凌越的胳膊。
这个时候，在许悠然家的厨房里，许巍和何清仪正忙着做今天晚上的最后一道菜——女儿爱吃的肉馅面筋。许巍用小刀把圆圆的油炸面筋泡切开一道口子，何清仪则把调好的肉馅儿用筷子塞进去。夫妻俩娴熟地配合着，很快，塞好肉馅儿的面筋泡就已经做七、八个了。
“有十一、二个就够了，”许巍一边把几个切好口子的面筋泡推到何清仪面前，一边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石英钟，“这孩子也快回来了，把这几个塞完就下锅吧。”
“行，来得及，马上就好了，”何清仪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丈夫，“你……真的不给老魏打电话问问情况吗？也不知道他今天去看看悠然没有？”
“不是跟你说了吗？老魏不让给他打电话，”许巍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不打就不打吧，我也是担心，老魏这么怕接电话，只怕他身边的那些人不善，还是不要让他们听见悠然的事情为好。”
“这老魏也是，倒底是跟什么人混在一起了？”何清仪停下了手上的活儿，看着丈夫。
“不知道啊，”许巍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老魏是个厚道人，应该也不会跟些坏人混在一起的，也许……最近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特殊情况吧。”
“唉……”何清仪叹了口气，一边儿重新开始往面筋泡里塞着肉馅儿，一边儿轻声说道，“你说咱们晚上要不要直接问问悠然，程医生到底跟她说什么了？老魏没来电话，咱们又不能给他打。你早上说今天是周末，怕程医生跟罗砚成在一起，给罗砚成也不能打。那……咱们只能问悠然了。”
“试着问问看吧，”许巍叹息了一声说道，“只不过……就算问悠然，可这孩子，能跟咱们说实话吗？”
“也是，”何清仪轻轻摇了摇头，站起来，端着塞好肉馅儿的面筋泡往厨房走去，“这孩子，未必肯说啊。”
“我看悠然今天上午去花店的时候，情绪也还可以，”许巍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何清仪的背影说道，“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了，周一我再给罗砚成打电话吧。”
就在这对儿忧心忡忡的夫妇等着女儿回家吃饭的时候，离他们住处不远的那条小街上，樊记便利店里的魏岭生，也已经在难挨的时光中熬过了整整一个白天。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像爬行的蜗牛一样慢。
今天是周六，跟许巍一样，魏岭生也担心程欣语和罗砚成在一起，而不敢给罗砚成打电话。
中午，他利用樊江龙出去吃饭的机会，匆匆给许悠然打了电话，而这一场来不及细说的通话，让他彻底慌了神儿。程医生竟然已经知道了罗砚成和许悠然是早就相识的！
可是，他不得不竭力掩饰着自己内心万般的焦虑，在樊江龙的眼皮子底下，他绝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异样。
整整一个白天，魏岭生像一个演员一样，演着一个轻松愉快的售货员的角色，人多的时候，勤快地招呼顾客，人少的时候，陪着樊江龙东拉西扯地聊天儿。而他的心里，早已经急得火烧火燎了。
终于熬到了晚饭的时间，天也终于完全的黑了。他盼着樊江龙赶紧出去吃饭，这样，他还有机会再给许悠然打一个简短的电话。
“大哥，时间不早了，”魏岭生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看杂志的樊江龙，催促他道，“你赶紧去吃饭吧，还跟中午一样，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两个包子就行了。”
“不着急，看完这一点儿再去。”樊江龙抬起头看了魏岭生一眼，不急不慢地说道，“昨天这会儿店里人还挺多，今天怎么没昨天人多呢？”
“大哥，今天周六呀，”魏岭生笑道，“昨天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时候，过来买东西的人多。今天周六，人就不会集中到这个时间过来了。”
“哦，对了，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樊江龙笑了笑说道，“我刚还琢磨是不是今天天冷啊，人都不出来了。”说罢，他忽然停下来，看着魏岭生问道，“你说你当初跑西安来干什么，在三亚待着多好，三亚那地方没冬天。”
“哦，三亚……待不下去了，”魏岭生的心猛然疼了一下，他看了樊江龙一眼，黯然地说道，“当时……就想着随便找一个地方……就行了。”
“你今天没听隔壁那个老刘说吗？他儿子在三亚买房子了，”樊江龙知道刚才的问题，戳到了魏岭生心里的痛处，但他并没有打算停下这个话题，“他们一家子今年就到三亚过年去了。你看看你，你个没眼光的，偏偏从三亚跑出来了，跑到大西北这么个冷飕飕的地方来，你倒是图个啥？”
魏岭生的心尖锐地疼着，没有雪轻的三亚已经是个伤心之地，让他如何还能在那里待下去呢？而这一切，这一切的痛苦的根源，都在眼前这个恶魔一般的樊江龙身上。
“我……我当时……就是……”魏岭生强压着内心陡然升腾起的仇恨，支支吾吾地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明白，”樊江龙笑了笑，站了起来，“行啦，不说了，我吃饭去。”
“哦，对，大哥赶紧吃饭去吧。”魏岭生急忙也起身，催促道，“天太冷，去吃点儿热乎的饭吧。”
“行，那你给咱看着门儿。”樊江龙说着，转身出去了。
魏岭生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踱到店门口，看看樊江龙走远的身影。他又看了看表，应该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给许悠然打电话。
他匆忙地掏出手机，可是，就在他低头看着屏幕，准备拨打许悠然电话的时候，突然眼睛的余光里看到有一个人站在了店门口。
魏岭生急忙抬起头来往门口看去，整个人都一下子惊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