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正站在烧饼铺门口，一边拍打着手上的面粉，一边有些纳闷儿地看着花店门口的两个人，虽然离得稍远，但花店门口的情形还是看得挺清楚的，那个以前没见过的中年男人和花店的小丫头愣愣地凝神对视的异样举动，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金师傅！你来看看这一炉应该差不多了吧？”正在剁肉的老板在铺子里叫道。
“来啦来啦！”金牛应着，往花店那边又瞄了一眼，回身往铺子里走去。
罗砚成站在花店里四下打量着，经过这么多天的收拾和整理，店里井然有序，繁花似锦，跟隔壁发生爆炸那天的情形，已经大不相同了。
“快坐吧！喝茶！”顾兰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中年男人，何以成为许悠然口中的‘朋友’。只是见他年长许多，所以急忙用纸杯沏了茶递过来，又热心地请罗砚成落座。
“谢谢！谢谢啦！”罗砚成接过茶来，客气地笑道。
“兰子，”许悠然看得出顾兰脸上的疑惑，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爆炸那天给我帮了大忙的罗……罗大哥。对了，还是嘟嘟的救命恩人呢。”
“怪不得啊！”顾兰一脸惊诧的表情笑道，“怪不得嘟嘟这么欢实的，我就说嘛，这嘟嘟怎么这么对一个陌生人热情似火的。原来这小东西这么有记性啊！”
“你们这小狗啊，何止是有记性，简直是有灵性啊！”罗砚成说着，转身把茶杯放在桌上，然后蹲下身子，向在他脚下兜着圈子的嘟嘟伸出手来，“小家伙，你真的记住我啦？”他冲着小狗笑着问道。
嘟嘟立起了身子，把两只前爪搭在了罗砚成伸出的手上，小鼻子在他手上轻轻嗅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明亮而安静。
“好吧，交个朋友吧，”罗砚成一只手轻轻攥住了嘟嘟的两只小爪子，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这次可真是把你给忘了，下次来，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嘟嘟大约是听得出一个“吃”字吧，两只眼睛立刻冒出了欢快和期盼的光芒，小尾巴一个劲儿地摇着。
“别蹲着了，一会儿腿就酸了，”许悠然看着罗砚成，轻轻笑了笑说道，“快起来坐会儿吧。”
罗砚成站起身，看了她一眼，心里想问的、想说的都无从说起，只能笑了笑，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这时店里进来个小伙子要买花，顾兰赶紧迎了过去。
罗砚成和许悠然互相深深地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两个人无言也无奈地相视而笑，彼此都明白对方想说的是什么。
“你也坐会儿吧。”罗砚成站了起来，笑了笑，示意许悠然在桌子另一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你要注意，别累着。”
“没关系，哪能就跟纸糊的一样了？”许悠然轻轻笑道，“在店里真没什么活儿，顾兰都抢着干了。”
罗砚成转过头，看着顾兰给帮着小伙子挑花，又一个劲儿地跟他说着什么，并没有注意这边，所以，他迅速转回来看向许悠然，轻声问道，“最近，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还好，”许悠然说着，局促地往顾兰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又轻声问了句，“你呢？一切……都好吗？”
“都好，一切都好。”罗砚成笑了笑，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花店并不大，狭小的屋子里，就算放低了声音，只要认真听的话，都能听得见。有顾兰和买花的小伙子在，罗砚成和许悠然都知道，除了聊些闲天儿，不能再过多的说什么了。
“你这个店，平时来买花的人多吗？”罗砚成随口问着，眼睛却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儿，满心的话，都只在目光里了。
“还好，附近就这一家花店，来买花的人挺多的，”许悠然笑了笑，垂下了乌黑的眼眸，“正好……在学校附近，文具也卖的挺好的。”
“这个地方，真不错，”罗砚成担心让顾兰看出些什么，所以并不敢长时间地看着许悠然，他把目光转向门外，笑着说道，“这儿紧挨着学校，鲜花和文具都会卖得很好。是……是你挑的地方吗？”
“是，是我挑的地方，”许悠然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地忧伤，黯然说道，“当时就想在学样附近找个地方开花店，正好这里的门面房在转租，价是高了些，可是……我喜欢这个地方。”
顾兰送走了买花的小伙子，忍俊不禁地笑着走了过来，罗砚成和许悠然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你猜刚才那小伙子是怎么回事？”顾兰走到许悠然面前，冲着她笑道，“是对面大学的学生，把女朋友惹生气啦，来买花，打算回去赔罪呢。我跟她说了，黄玫瑰是表示歉意的花，给他包了１９朵黄玫瑰。”
罗砚成和许悠然听着，都轻轻笑了起来。
“你真是行家呀，”罗砚成笑道，“我这才知道还有这一说，黄玫瑰是表示道歉的花呀。”
“我可不是行家，”顾兰看着许悠然笑道，“我这还是听悠然姐说的，她知道的花可实在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她怎么熟悉那么多花，尤其是南方的好多花，咱们这都很少见，悠然姐照样知道。”
罗砚成的心里轻轻地疼了一下，他转头看着许悠然，目光里是意味深长的心疼。
她当然熟悉花，尤其是南方的花卉。在她此时的记忆里，三亚十几年的卖花生涯，一定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我哪儿就成了行家了，”许悠然轻声笑道，“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那些花也……全是从图片上认识的。”
“这小伙子不知道道歉成不成功呢，”顾兰一边把桌上几张扎花用的玻璃纸叠起来放到架子上，一边笑道，“那男孩儿说，道歉不成，就只能分手了。”说罢，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眼里悄然掠过一丝忧伤，“我跟他说，别轻易放手了，不然以后要是后悔了可就没有机会回头了。况且，能跟一个自己爱的人谈恋爱，那是多幸福的事情，可不能轻易放弃啊。”
这一次，罗砚成的心里尖锐地疼了一下，疼到让他的眉心都轻轻蹙了起来。
“是啊，这个年纪的时候，别轻易放弃自己心爱的人，”罗砚成努力舒展了眉头，看了看许悠然，用淡淡的目光遮掩住自己内心刺骨的疼痛，“有句话说的真对，人生是条单行线，你在一个路口错过的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找了。”
“错过了……就……不要再回头了，”许悠然避开罗砚成的目光，看向门外，“好好的让自己在这条单行线上，幸福的走下去。这大概……也会是那个被错过的人……心里的期许和祝福。”
“你们俩，这是快成了哲学家了。”顾兰当然听不懂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只听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说着，不禁笑道。
“我今天中午刚好没事儿，这会儿也差不多到午饭的时候了，我请你们吃饭吧。”罗砚成看了看表，笑道，“不跑远，就在附近，行吗？”
“不用不用，”顾兰摆了摆手说，“我中午还要看会儿店，一会儿在旁边小店里买点儿吃的就行了。”
“是啊，不用了，”许悠然也微笑着推辞道，“我还要带嘟嘟早点儿回去。”说罢她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这会儿就回了。”
“那……也好吧，以后有机会再请你们吃饭，”罗砚成笑了笑，心照不宣地起身告辞，“我也该走了，忙我的事情去。”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正好是中午了，这会儿一起告辞出来，就能有单独说说话的机会，也不会引起顾兰的注意。
出了花店，罗砚成和许悠然沿着人行道并排走着，但是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嘟嘟跟在两个人中间，摇着小尾巴，很是自在。
“咱们……一起吃个饭吧？”罗砚成扭头看许悠然，轻声说道，“我……今天过来，没别的事儿，就是……想……想看看你。”
“不了，咱们……一起吃饭，不好吧，万一……”许悠然没有把话说下去，但是罗砚成已经明白，她顾虑的是程欣语，她生怕自己哪怕有一丝一毫对不起这位屡次挽救自己性命的医生。
“悠……悠然，我绝没有其它的想法，”罗砚成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我那天跟你说过，你就像是我一个失散了很多年的亲人，一个我深爱过，却终究弄丢了的亲人，现在，我突然又找着你了，可我明白，我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一生，我再也没有资格和机会拥有那个被我弄丢了的人了。今后的人生里，我……只是想……尽力的……好好照顾你。”
“罗罗，”许悠然垂下了眼帘，遮住自己满眼的忧郁，低声说道，“我是明白你的心思的。这茫茫人海，滚滚红尘，我的记忆能重回人世，我们俩能再次相逢，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我非常非常的知足了。你不需要照顾我，你只需要让自己幸福就好，因为……那是我前世今生的心愿。”
“我明白，”罗砚成黯然神伤，低声说道，“我昨天晚上又看了一遍这次聚会的纪念册，很伤感，更是……特别想念一个人。所以，今天就……想过来看看你。”
“这次聚会的纪念册？！”许悠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罗砚成，目光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我……我好想看一看。”
听她这么一说，罗砚成一脸懊恼的表情。
“哦……我今天要是带过来就好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带过来给你看看呢？真是太笨了！”
“不要紧，罗罗，”许悠然收起了眼里的光芒，重新垂下了眼帘，“以后……有机会……再看吧。再说，要是拿来，让顾兰看见，也……不好。”
“我这两天就抽空给你拿过来，”罗砚成看着许悠然说道，“你店里那个小姑娘，我有办法给她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丝毫都不会让她觉得奇怪，放心吧。”
“嗯……好。”许悠然轻轻点了点头，无法克制自己想看到那本相册的冲动。
“悠然，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罗砚成的眼里涌起浓浓的不舍，“早点儿吃饭，多睡一会儿。老魏都跟我说了，秋冬两季，你的心脏都不是太好。你自己……要多注意。”
“我知道，放心吧。”许悠然笑了笑，轻轻说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然后送你回家。”罗砚成说着，转身拨脚就走，准备去刚才停车的地方开车。
“不用了，罗罗。”许悠然边说边急忙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就在手抓住他胳膊的一瞬间，她又触电般地猛然松开了，脸腾地红了起来，低声地说道，“我家离这儿不远，走走就过去了，每天适当的活动还是要有的。”
“哦……那好吧，”罗砚成沉吟了一下，说道，“走吧，那我陪你走过去。”
说罢，两个人沿着人行道，慢慢继续往前走去。
瑟瑟秋风里，人来人往中，两个人依然并排走着，依然刻意保持着距离。
就在罗砚成陪着许悠然往家走去的时候，在省第二医院，神色紧张的程欣语正从住院部大楼里一路小跑着疾步奔了出来，径直往停车场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