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听哪个？”凌越愣愣地看着周琦，苦笑了一下说道，“哪个都行，反正一真一假，谁先谁后有什么不同呢？”
“还是有一点儿不同的。”周琦轻轻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你吃葡萄的时候，先吃没熟透的，还是先吃熟透的？”看着凌越一脸茫然，小姑娘又笑道，“就是说，给你一串葡萄，你是从差的吃起，还是从好的吃起？”
凌越依然没有反应，愣愣的，像是在琢磨什么，周琦不禁嗔怪地看着他，问道，“你发什么愣啊，不会还没听懂我的问题吧？”
“不是，这么经典的问题我当然知道，从差的往好的吃，人是越吃越有指望，从好的往差的吃，人是越吃越没兴趣了，” 凌越看着周琦，又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刚才是忽然想起来，从小到大，我好像从来都没吃过没熟透的葡萄，每一次洗好的葡萄，那些生的、小的、没长好的，都让我妈先掐走吃了。”
“阿姨真够宠你的。”周琦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凌越，“听真话假话，也跟吃葡萄一个道理，我看，我就先说假话吧。”
“好吧。”凌越微笑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周琦，等着她开口。
“既然，许悠然对自己的过去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那或许有一天，她的记忆还能完全的恢复回来的，”周琦轻声叹了口气说道，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凌越的眼睛，“如果，我足够高尚的话，我应该跟你说，别轻易放弃，再做一次甚至更多次的努力，帮她找回她自己的记忆，既然她是你深爱的人，就耐心等待她的回归。”说到这里，她停了停，不再看凌越，而是垂下了头，“可是，这些，都是我言不对心的假话。我刚才的确也想这么说来着，这么说的话，会显得我懂事，显得我通情达理，显得我品德高尚。可……我说不出来，因为……这不是我心里真正想说的话。”
“咱们坐会儿吧。”凌越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指了指沙发，示意周琦坐下，同时自己也走过去坐了下来。”
周琦坐在凌越的对面，一直看着他，半天没有吱声。
“我在等着你往下说呢，怎么不说了？”凌越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笑，说道，“那你心里真正想说的话，是什么呢？”
“如果你跟许悠然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那么……你……可以这像爱许悠然那样……爱我吗？如果上一场恋情已经结束了，那下一场恋爱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沉默了片刻之后，周琦目不交睫地看着凌越，开口说道，“我想……嫁给你。这就是我现在真心想说出来的话，虽然听上去好像有点儿不仗义有点儿自私，但是，是真心话。对我刚才的问题，你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
凌越的眼神凌乱了起来，他慌忙地避开了周琦的目光，顺手抓起桌子的一只毛绒小熊，在手里来回摆弄着。
周琦依然看着他，并不催他回答。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我……我……该怎么说呢？”过了一会儿，凌越磕磕巴巴地说道，“周琦，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呀，”周琦笑道，“就像我刚才那样，说真话吧。我……只想听真话，无论你说的是什么。”
“我……的确……无法跟悠然再继续下去了，”凌越的眼里掠过一抹深深的忧伤，“可是，我对她的感情依然很深，我……我真的做不到……刚刚离开她，就一转身去深爱另一个人。我……现在没有办法坦坦然然地接受你的感情，因为……那样对你太不公平。”停顿了一下，他又注视着周琦，接着说道，“面对你的时候，我心里也是很矛盾的，真的，你总是带给我特别昂扬特别快乐的情绪，跟你在一起总是很舒心，说心里话，我是喜欢跟你在一起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在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孩儿的时候，再同时来爱你。”
“没关系，我可以等，”周琦笑了笑说道，“等到老我也不怕。”
“可是，我怕，我不想耽误你，”凌越叹了口气说道，“我最近常常都在想，我究竟是不是一个朝三暮四、脚踩两只船的骗子？有时候心里矛盾纠结得很厉害，一场梦幻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和一场脚踏实地、可以过快乐实在日子的婚姻，只能二者选其一。周琦，我跟你说真心话，我在心里是对比过、取舍过、纠结过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深深地注视着周琦的眼睛，“说完了这些之后，你有没有觉得，我其实是个有些卑鄙的人？”
“别胡说了，什么卑鄙？”周琦撇了撇嘴笑道，“你那些想法，都是人之常情，谁面对这些，都会在心里本能地去对比的。换了我，我也会去权衡。”
“我最近实在是心里乱得很，真的是太纠结，我都觉得自己的思维完全没了逻辑，”凌越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天，书也看不进去，丁主任让我看的那堆资料还一点儿没动，教研室的事儿，我什么也不想干。今天下午的会，我不是想起来不想去，而是真的忘得干干净净了。”
“你呀，”周琦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纠结万分的时候，只恨这个时代不能一夫多妻呀？”
“周琦！咱不胡说行不？”凌越无奈地看着周琦，嗔怪地说道，“怎么什么烦心事儿，到你这儿，就都成了笑话了。”
“那本来嘛，要是能娶俩你就不用纠结了呗。”周琦丝毫不管凌越的嗔怪，继续笑道，“你是熊掌和鱼都想抱回家，鱼已经游走了，你还舍不得，熊掌也不想放下，现在就是这个状态吧？”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是个熊掌。”凌越被她这么一说，不禁也笑了起来，“就是那个肥嘟嘟的东西？这么比喻自己，你还真谦虚！”
“哦？哦！那算了，还是我当鱼吧。”周琦一脸正色地说道。
两个人都轻轻笑起来，一时间都觉得心里也松快了一些，屋里的气氛也不像刚才那么沉重了。
就在凌越和周琦坐在那里说话的时候，许悠然带着嘟嘟，已经回到了自己家的楼下。
“嘟嘟，咱们坐会儿再上去吧。”许悠然一边往楼下小花园的长廊走去，一边对嘟嘟说道。
小狗抬头看了她一眼，欢快地跟在后面，一路走了过来。
许悠然心事重重地在廊下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她今天是心里难受，才去那里的。凌越一直都是深爱着那个真正的许悠然的，而今天，他离开了。毫无疑问，他的离开，当然全是她的错。如果她的记忆不在许悠然身上复苏，那凌越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
从中午跟凌越道别的那一刻起，她心里本来就装着的那些沉甸甸愧疚和歉意，一下子更沉重不堪起来，沉重到压得她喘不动气。
她今天是想在那套房子里，再试一试找回一些许悠然本来的记忆，只可惜还是徒劳无功。照片上的女孩儿，在记忆里依旧是模糊的，许多的往事，依然是零碎的片段。
然而，今天见到凌越带着一个陌生女孩儿去了那里，实在是让许悠然万分惊诧的一件事。如果连这些事都可以告诉那个女孩儿的话，那他们应该是非常亲密的关系了。凌越，她一直以为一心一意深爱悠然的凌越，难道，早已经另有所爱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此时的许悠然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轻轻叹息了一声，自己摇了摇头。就算凌越变了心意，喜欢其它的女孩儿了，也是无可厚非的。他应该有他自己的幸福和生活，就算是那个真正的许悠然，也不会因此而责怪他什么。
只是，他不该带别人去那里的。一旦他把这些事情告诉了那个女孩儿，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迟早会传播开来。道理很简单，连深爱悠然的凌越，都无法坚守这些秘密，那……那个与悠然全无关系的女孩儿，哪有义务或是毅力为她守口如瓶？一旦事情沸沸扬扬地传开，那么以后自己将面临着什么呢？
尤其是，如果将来有一天，程欣语知道了这一切的话，那又该怎么办呢？在许悠然的脑海里，未来的日子，忽然变得无法想象，她的心不由得紧紧地缩了起来。
“嘟嘟，来。”她叹息了一声，对伏在脚下的小狗伸出双手。
嘟嘟立刻站起身，一个利落的跳跃，蹿到了许悠然的膝头，直接在她的腿上卧了下来。
“嘟嘟，你这个傻东西，”许悠然抚摸着嘟嘟毛茸茸的脑袋和后背，轻声说道，“只有你，一点儿都觉不出来，你的主人变了。”
嘟嘟丝毫不懂主人的心事，它静静地伏在许悠然膝头，安心地享受着她的抚摸，无比的舒服惬意。
正在这时，许悠然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是母亲的电话。
“悠然啊，该回来了吧，天晚了，”电话一接通，母亲何清仪温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散步时间也不短了，别太累了。”
“妈，我就在楼下呢，”许悠然笑道，“刚才在长廊里坐了一会儿，我现在就上楼。”
许悠然正打着电话的时候，小狗冷不防地从她膝头蹿了下去。
接着，嘟嘟冲着长廊的一侧，狂吠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