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周琦轻轻地笑了笑,“你什么也没说”。
“我……什么也没说吗?”凌越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女孩儿,“不对,我隐隐约约地觉得,我好像……说了很多,是吗?”
“你这会儿,想吃点儿什么?”周琦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平静地说道,“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在这儿再接着吃点儿什么吧。”
“我都说什么了,周琦?”凌越的神情依然紧张,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周琦,继续追问道。
周琦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凌越紧张的神情和不停地追问自己说了什么,让这个一直单方面深爱他的女孩儿忽然意识到,今天中午,本以为自己是他最贴心最可信赖的朋友,却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他只不过是酩酊大醉的时候,才对她误露心声。现在酒醒了,她才看出来,他原来是这么害怕她知道那个女孩儿的秘密。
中午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跟他已经是亲密无间的知心朋友,而现在,随着他的清醒,他与她的距离仿佛一下子又拉开了。
“对不起,周琦,”凌越看出了女孩儿脸上的落寞与不快,低声说道,“我答应过她父亲,不告诉任何人。可是……我……今天,喝多了,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说了什么。”
“都是醉话,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听见。”周琦淡淡地笑了笑。
“我……到底说了什么?”凌越神情复杂,满脸的痛苦和不安。
“你今天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那些匪夷所思、无法解释的事情,”周琦看着他,不忍心再让他惴惴不安地猜测下去,索性跟她说了实话,“你跟我说了几乎关于的她的一切事情,还有,你说……要带我去看一个地方。就这些。”
“哦,我……还是食言了……”凌越颓然垂下头,接着又抬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周琦,“你千万记着,这些事儿,跟谁也别说。”
周琦没有说话,仔细端详着他,似乎在判断他现在是不是彻底的清醒。
“你中午说的都是醉话,”过了一会儿,周琦看着凌越的眼睛,低声说道,“你现在是彻底清醒了吗?如果你彻底清醒了,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那些……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凌越看了周琦一眼,深深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真的让人难以置信!我不会跟人说的,这么奇葩的事情,说了只怕也没人信。”周琦说着,话锋一转,问道,“你晚上想吃点儿什么?”
“随便,也不饿。”凌越低声回答,没有抬头。
“我饿,我中午没吃好。”周琦不客气地说道,“反正你也清醒了,请我好好吃顿饭。”
两个人吃完晚饭出来的时候,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不过,天还没有完全黑。
“走吧,跟我去看看吧,”凌越低声说道,“我……很想去看看,你陪我去吧,反正你都知道了。”
“好,走吧。”犹豫了一下,周琦微微笑了笑,颌首同意。
于是,凌越带着周琦,踏着渐浓的夜色,直奔西京科技大学附近的一个小区而去。
黯然神伤的男孩儿一路无话,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那套单元房里,他精心为许悠然打造的“时光隧道”,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跟在他身边的周琦,也默默无语。今天他吐露的一切,实在让她震惊不已。震惊到就算到了现在,她都不大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那些奇怪的事情,不合理,不科学,不现实,也不可能。一个好端端的年轻女孩儿,怎么会生生地变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这也太玄妙、太离谱了。
可是,凌越的表现,又由不得她不信。如果这一切真真实实地发生了,那实在是一个科学无法解释、医学也无法解释的惊天奇迹。
“你领我去哪里啊?究竟要带我看什么?”过了一会儿,周琦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去看我的心血,”凌越低声地说道,“那是我原本以为可以唤回她记忆的地方。”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两个人进了小区,经过一个花坛,很快就走到了那栋居民楼下面。
“周琦,就是最前面那个单元,三……”凌越往前面看着,正要给周琦指明房间的位置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就在凌越抬着看去的时候,三楼那套单元房窗户里的灯光,刚刚熄灭了!
凌越的心一下子狂跳了起来。难道?难道是悠然来了吗?这套房子,他是给了悠然钥匙的。可是,她怎么会来这儿呢?这房子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在她的记忆中了,她是不会到这儿来的,绝对不会。
那么,是房东吗?也不可能啊。房子是租了半年的,离交房的时间还早,房东也不应该这时候自己开门就进来呀。
再或许,是看错了吧。天也黑了,楼里很多窗户都亮着灯,一时看走眼了,也有可能。凌越想着,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过去。
“凌越,怎么了?”见他说了一半话就停下脚步,茫然地仰头望着,周琦纳闷儿地问道。
“哦,我……可能是花眼了吧,”凌越说着,又仔细看了看,窗户黑着,没有灯光,“我刚才怎么看见灯光了,刚灭。也可能是别人家关灯,我没看准。”
“哦,有可能。”周琦轻轻笑了一下。
“就是前面,那个单元的三楼。”凌越一边迈开脚步,一边说道。
两个人走到楼门洞前面的时候,楼门忽然“吱”的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白色的小东西从里面窜了出来,直扑到凌越脚下。接着,熟悉的、小狗嘟嘟的叫声便从脚下传了过来。
这时的周琦已经惊得躲到了凌越的身后。
楼门前昏黄的灯光下,静静伫立着一个人。正是许悠然!
三个人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除了嘟嘟欢腾地跳跃着在凌越脚下轻吠之外,猝然相遇的三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互相看着,却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
“你……你怎么,过……来了?”过了片刻,凌越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我带着嘟嘟散步,来……来看看。你……”许悠然也磕磕绊绊地说着,惊讶而疑惑的目光扫过凌越和周琦,最后落在了凌越的脸上。
“我……哦……我们……”凌越回头看了一下周琦,又转回来局促不安地迎向许悠然疑问的目光。他明白许悠然的疑惑,但是他却一时无法解释。
小伙子一下子茫然无措了。他能怎么跟悠然解释呢?悠然会怎么想呢?中午他面对着她的时候,还是那般痛苦的,晚上怎么就跟一个陌生女孩儿在一起了?而且,他怎么还会带着这个陌生女孩儿到这里来呢?这一切,他能跟悠然怎么说?
好在许悠然,并不真的需要他解释。她疑惑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随即便释然了。
她微笑着看了看凌越身后的女孩儿,心里已经明白了两点。第一,凌越跟这个女孩儿,一定是关系非浅,不然他不会带她到这儿来。第二,他一定已经告诉了她关于自己的所有的事情。
周琦也有些手足无措。她是见过这个花店的小姑娘的,她曾经刻意从花店门口经过,仔细地打量过这个叫许悠然的美丽女孩儿。尽管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尽管楼门洞外面灯光昏暗,但是这女孩儿从楼里一出来,她就确认无疑,是她,许悠然,就是那个起了神奇变化的许悠然!。
场面的确有些尴尬,三个人各自怀揣着自己复杂得无以复加的心事,愣在了原地。
“你们也是散步是吧?”几分钟之后,许悠然微笑着,打破了三个人之间的沉寂,刻意把话说得轻松一些,“遇到你们真是挺巧的。那……你们继续转吧,我……就回家了。再见。”
“哦,悠然,我……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凌越冲许悠然轻轻笑了笑,又回头看了看周琦,说道,“这是我同事,周琦。”说罢又对周琦说道,“这是许悠然,她……开了家花店,就是……咱们学校附近咱们学校对面那家……悠然花店。”
“你好!”许悠然莞尔一笑。
“你好!”周琦也局促地笑了。
“天黑了,我得早点儿回去了,你们继续散步吧。”许悠然无意久留,匆忙告辞。
“悠然!你……你怎么……”凌越一时情急,想拦住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哦,我……就是……散步,经过这里,”许悠然努力做出轻松自然的样子笑道,“那……再见吧。”说罢又低头叫道,“嘟嘟,走啦,回家啦。”
三个人尴尬地互相道了别,许悠然逃也似地转身离开了。看着她带着嘟嘟渐渐走远的背影,凌越深深地叹了口气。周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直到许悠然的身影消失在前面一处花坛的后面,凌越才低声说了句,“走吧,上楼。”
两个人上了三楼,进了屋子。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周琦惊呆了。
屋里满墙都是许悠然的照片,大幅小幅都有,都镶在精致的相框里。从出生一直到现在,都被精细地分了组,加了标签和说明。满屋里都是这个小女孩儿从小到大玩儿过的玩具,穿过的衣服。
这里,是许悠然的婴儿时代、幼儿时代、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这里是她成长中一步一步的足迹。
“天呐!”周琦轻声惊叹道,“这些,是你花多少精力、花多少钱、花多少时间,才完成的呀?!”
“又有什么用呢?”凌越摇了摇头,伤感地说道,“对她,基本没有什么用处,她对自己的从前,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印象了。”
“我现在知道,你说的那些事儿,真的是发生了!真的不可思议!”周琦惶惑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照片,最后,又落在粉色的窗帘上,“那……也是她曾经喜欢的颜色,是吗?”
“是。但是现在,她喜欢天蓝色了。”凌越忧郁地说道。
周琦沉默了,她走到墙边,伸手抚摸着那些照片,一张张仔细看着,半天没有说话。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男孩儿,可以……这么爱我的话,那我该是多么幸福啊!”过了一会儿,有些失神的女孩儿喃喃自语地说道。
凌越黯然神伤,站在屋子中间,没有吱声。
“凌越,”周琦忽然回过身来,眼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我有两句话,一句假话,一句真话,你……先听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