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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两地书

一行长长的队伍行在北地的草原上,远远望去,迤逦如长蛇阵。

五千名奴隶都骑了马,这是图力的馈赠。在草原上,马匹不算什么,随便一个中等部落也能拿出几千上万匹。武器却是短缺,草原矿产缺乏,铁器向来金贵。也正因如此,周围的尧国和西鄂才依靠控制铁器出产,来避免桀骜的草原部落侵入边界。

君珂要走五千奴隶,一方面是因为她需要,另一方面是她觉得图力现在的气焰已隐隐有点超越天授大王的味道--这太快了,不符合她和纳兰述当初定下的草原掌控计划,所以她干脆出手压一压,将两方的角力维持在一个平衡状态。

“我不要你们跟随我终生。”这是君珂对她的奴隶们说的第一句话,“我只要你们忠诚地跟随我一段时间,最多不过几年。”她挥挥手,“之后,我会给你们自由。”

奴隶们惊讶得难以置信。按照草原的规矩,败落的部落永无翻身之日,世代为奴。

“我只要你们记住‘三个凡是’。”君珂伸出三根手指,“凡是主人说的话,都是正确的;凡是主人做的事,都是英明的;凡是出现疑问,答案从前两条找。记住了吗?”

“记住了!”

“哦。”君珂懒洋洋从马上爬下,打了个哈欠,进车里睡觉,她最近总觉困倦。

奴隶们的情绪刚被调动起来,转眼又被晾一边了,不由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红砚叹了口气,扶额。五千人吃喝拉撒呢,难道要她操心?

“后面的!”她运足中气,对着老天喊,“我知道你们在,别鬼鬼祟祟装不在了。这些人交给你们了,要求不高,别饿死就行。”说完她拍拍屁股,跟着钻进了大车里。

奴隶们傻了。这算什么事儿?对老天喊一嗓子,老天就会降下奶酪来吗?

啪!过了阵子,一个巨大的布袋从天而降,袋口没扎紧,骨碌碌滚出很多……奶饼。

奴隶们震惊了,沸腾了,欢欣鼓舞了!咱们的新主人,果然是神灵降世!

蹲在后面野地里的尧羽卫哭了。在尧国人人尊敬的尧羽卫,一转眼就沦落成蛮荒之地见不得人的后勤火头军……见了食物,奴隶扑上去就抢。忽然人影一闪,啪啪连打在那些伸得最快的手上,引起一串哎哟惨叫。被打的人都慌忙把手缩了回去,抬头一看,面前多了位铁面灰衣人。

“主子还没下令开饭,谁给你们权力动手?”那人冷冷看了四周一圈,桀骜的草原奴隶遇上那样铁般冷硬的目光,也不由得缩了缩。

“你、你、你……”那铁面人飞快地点过几个人,都是刚才最先奔出来抢东西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将人都看清楚的,“出来。”他木然道,“违背军令,一人十板子。”

“你们先前又没说不可以抢……”立即有人抗议。

“二十板子。”铁面人道,“一边打,一边背三个凡是。”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想打我,就先摔倒我!”

啪。铁面人踩着开口那家伙的脑袋,环顾四周。

“三十板子。”他道,“还有谁来?”

没人说话。奴隶们乖乖地趴了下去,由铁面人指派的另外一些奴隶执刑,一边打一边大声背“三个凡是”。

红砚从车里探出头来,“丑福,你来啦。”戴着铁面的丑福声音低沉,“嗯。”

车帘一掀,露出君珂的脸,微带点笑意,却没说话。丑福伤好后,一直跟到了尧国,他心结已解,恢复得很快。在君珂走前,他带领四万鲁南军扫荡了华昌王的残余势力,并追捕逃走的尧国旧帝。君珂原以为他会留在尧国朝廷供职,没想到他竟追了过来。

“我向陛下递了辞呈。”丑福说得平淡,“我的命,从来都是你的。”

“纳兰述没留你?”

“陛下要我照顾好你。”

君珂沉默,轻轻放下窗帘。丑福是良将,纳兰现在急需人才,然而他还是将丑福放了出来。他一定认为,她身边武有丑福,女伴有红砚,爱宠有幺鸡,最重要、最熟悉的都在身侧,当可聊慰别离寂寞。可是……君珂闭上眼睛,靠在车身上,伸指在空中虚画,一撇一捺,一点一掠,都是他的轮廓。纳兰,没有你,我永觉寂寞。

窗外传来啪啪的打板子的声音和丑福的声音,“完毕!打完的,给我站起来!”

一阵响动。随即,丑福的声音多了淡淡嘉勉,“从今天开始,五千人分成十小队,每队五百人。刚才打完板子的,都升为小队长,负责统带五百人。一切事务由你们负责,手下犯了错误的,你们有权打板子,和刚才你们被打一样狠。但如果你们打错了板子,你们也会被我打双倍的板子,明白了吗?”

“……”

“明白了吗?!”

“明白了!”一阵暴吼,挨打的那些人声音尤其响。

君珂笑了笑。丑福到得真及时,起码这五千奴隶的训练整编不用她费心了。

丑福本就是当初陪她一手打造云雷军的亲信,训练很有一套。今天最快抢食物的,明显就是部落里最强壮、最凶悍的那批人。丑福先把他们拎出来打一顿,打掉他们的气焰,再给颗糖果,将他们升做小队长,用他们的武力镇压其余奴隶。这些挨过板子的人,自然从此知道如何管理手下。最后,丑福把他自己也压上去,作为最强力的约束。

有简单合理的编制,有赏罚分明的制度,有强力有效的管理,最后还有公正严密的监督,这是现代管理的精髓,丑福也学了来。

君珂放下心,顿觉浑身松懒,长长的睫毛慢慢垂下。她咦了一声,自己又困了?

以她的体质,不该出现这样的困倦。她的冰纹功虽因离开纳兰述而停滞,但她的大光明法已修到五层,四层之上就是另一个台阶,她正努力将大光明法修炼得更强,好早点蚕食掉沈梦沉的内力,省得因为同脉之体,总被他所制。

但沈梦沉的内力实在古怪,虽被大光明法挤压得越来越薄,却始终粘附不去。君珂实在担心,怕这辈子,她都没法将那看起来很好对付的东西,从身体里完全摘去。

君珂思考了一阵子,眼皮又垂了下来。她最近很懒,非常懒。

吃饭时,她才从马车上爬下来。外面支起了十余口大锅,热气腾腾地翻滚着牛骨头熬干菜,奴隶们兴奋地围着大锅。君珂被他们的兴奋感染,也想过去一起同乐,不想还没靠近大锅,就被腥膻气冲得后退。她讶异地捂着鼻子,心想以前没觉得味道这么受不了啊。

“主子你最近胃口不好,那就别吃油腻腻的了。”红砚端了一个小锅过来,还拿了两个碗,“我煮了点粥。”

君珂正想吃口清淡的,忙欢喜地接过来,就着马车上拉开的桌案,很自然地给自己盛出一碗,随即又盛了一碗,放在对面,道:“纳兰,你的。”

早已习惯和她一起吃饭的红砚,正坐过来准备接那碗粥,闻言一愣。

君珂端碗的手一僵。红砚脸色尴尬。君珂将碗向前推了推,干笑道:“说错了,你吃,你吃。”红砚勉强笑了笑,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君珂闹了这么个乌龙,有点不好意思,埋头吃粥。红砚端来几碟小菜,嫩黄的姜芽,鲜红的腐乳,雪白的萝卜条儿,色泽清亮,令人一看便胃口大开。

君珂眼睛亮了亮,“这荒郊野岭的,你哪儿来的小菜?”

“出尧国时,在一家客栈的厨房里买的。”红砚取出一个小瓷碟,将几样小菜各舀了点,放在君珂面前,“想着主子你胃口不好,偶尔给你换换口味。”

君珂感激地笑了笑,呼呼喝粥,将萝卜条咬得咯吱响,吃完一块,又夹了一筷,在腐乳里蘸蘸,往旁边一递,道:“这萝卜条蘸腐乳别有风味,纳兰,你尝尝。”

筷子落在空处。腐乳的红汁颤颤滴落下来,鲜红如血。君珂的手再次僵住了。

对面的红砚抬起头,眼中闪过不忍之色,筷子一架,接过她筷子上的萝卜条,“真的吗?蘸腐乳更好吃?我尝尝。”说着三下五除二地将萝卜吞掉,笑道:“确实别有风味。”

君珂麻木地看着那碟小菜,半晌,勉强笑了笑,道:“当然,我的品位,从来都这么好。”她埋头喝粥,脸埋在碗里,再也没去夹小菜。

一顿饭草草吃完,红砚收拾了碗筷,逃也似的下车去洗。君珂慢吞吞拉开被褥,准备睡觉。将羊毛枕拍松时,她随口道:“纳兰,你老是低头看军报,颈椎不怕酸吗?学我这样,把枕头堆起来……”她忽然停住,手中枕头堆成元宝状,然而身边并没有人去学。

君珂注视枕头半晌,将枕头慢慢铺平。“你既然不懂,那我也不该先享受。”她躺平,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枕头缝里飘出点羊毛,搔着了她的脖子。她迷迷糊糊道:“纳兰别闹,好痒……”话没说完,君珂便醒了,抓着脖子边羊毛怔怔看了半晌,把羊毛一扔,“纳兰,你真讨厌。”再也睡不着,她爬起来,外面天色已黑了,不知是几更天。

马车宽敞,对面睡着红砚,抱着被子打着小呼噜。君珂鬼鬼祟祟瞟了她半晌,确定她确实熟睡,才悄悄爬起。

她赤足踏在马车上,脚底冰冷,却懒得穿衣服,只裹着被子,把折叠的小几拉开来。

小几下有暗层,放着笔墨纸砚,君珂有点笨拙地磨墨。天冷,她不停地对墨砚哈着热气。墨磨得有些淡,君珂也不介意,有些东西是写给自己的,好不好看无所谓。她写:

“先给你讲个故事。很多年前,在我们那里,有一对分隔两地谈恋爱的家伙,曾把情书集结成《两地书》。其实那情书没啥文采,也不过是俩人吃喝拉撒的琐碎,但因为写的人身份特殊,就被后世奉为经典。所以今天我写下的文字,或许会在将来成为诸国的超大八卦……当然,我不会成全他们的。

“《两地书》里有个很傻的情节,男主人公在信上画了自己居处和工作环境图。因为爱人姓许,他还特地坐在一座刻有‘许’字的墓碑边留影,照片上的‘许’字还被加深了颜色。我记得当时我看喷了。亲,不觉得不吉利吗?

“我决定高级借鉴一下这个情节。喏,我现在的位置是羯胡北草原边界,离云雷高原近百里,离大荒泽近千里,离东明海三百里,离传说中的大燕皇陵五百里。我的中心位置在一辆马车上,马车是草原人的普通柏木马车,没什么精美装潢,顶上东北角有‘纳兰’两个字,是我闲着无聊时刻的。座位右侧小几下方画了个小人头,我觉得画得不错,虽没好意思注你名字,但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你。不过红砚那天擦桌子看见后,大骂图力小气,拿旧马车搪塞我,还不知被谁家小孩画了只猪头……放心,我想她的眼光应该是个例外。

“我没穿外衣。你不要太高兴,我裹着被子,而且你也摸不着。我没穿鞋子,不过幺鸡肚子上的毛很暖和。冰纹功到了冬天就很讨厌,手脚会冰冷,我现在很怀念前阵子那只纯阳活体暖炉……嗯,你懂的。外头有棵孤零零的树,等我一下。”

君珂起身,赤脚下了车。安静的宿营地里,一棵瘦弱树的枝干虬曲在冬夜的月色里。

君珂贼兮兮地踮脚过去,看四面没人,撕开一块树皮,掏出把小刀,写下“纳兰”两个字,然后在树边站了站,“我也和纳兰‘树’合个影。”她自言自语。

树梢上,丑福探头看看下面那个奇怪的女人,无声地叹口气,缩了回去。

君珂又悄悄溜回车上。该睡的都还在睡,笔墨未干。

“我回来了,外面有点冷。”她写,“你吃多点,穿厚点。我跟图力要了几斤上好羊毛。等到了云雷城,找人纺出线来,我给你打个毛背心。这东西文臻最擅长,她能在正反面都打出花色来,我只和她学过打手套,不过我会研究出来的。我很期待你漂亮的龙袍下面穿着我织的鼓鼓囊囊的毛衣。如果你不穿,我就送给幺鸡,它一定很乐意。”

“今天的事汇报完毕。下面说几句肉麻的,反正你也看不见:今天我对自己说了无数遍不要想你,却也无数遍想起你,结果还是个负数。唉,女人真是没出息的动物,她们永远一边骂着男人‘死相’,一边抱着被窝想象男人的胸膛。”

君珂将信纸戳个洞,以示对自己没出息的不满,默默发阵呆,瞅瞅那两只还在睡,将纸叠起来,揣在怀里,再次溜下车去。她这回走远了些,捧着个肚子,那模样像是内急。她知道尧羽卫一直跟着自己,但他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上厕所不得跟随。

君珂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去,听了半晌,确定四面无人,便找出块石头,用内力将石头腐蚀出一个洞,把信塞了进去,随即把石头一掷。石头没入地面半截,还有半截露在外面,看起来和那些自然露于地面的石块没什么两样。

君珂左右看看,还不满意,又在石头上涂了点黄泥。她端详那造型,满意地咧嘴笑了,那石头看起来就像牧民随地解决之后拿来擦屁股的石坷垃,咱不信还有谁能把它挖出来!

她说完了想说的话,埋完了秘密的宝藏,心中舒畅了些,顿觉困意袭来,遂懒洋洋地回马车睡觉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到了现场。

“刚才她在这儿干什么?”

“拉肚子呗。”

“主子说,君老大其实很懒,半夜肚子痛时,宁可运气压着也不肯下床解决。”

“主子还说,她凡是半夜去做的事,都要加紧探查。”

“那咋办?没啥动静,四面光秃秃的。”

“我刚才好像看见她弯下腰,会不会在埋东西?”

“查。”

“报告队长,此处有石块三十一块,木桩八块,不明野兽尸体三具。其中七块石块有不明可疑物,疑似粪便。”

“查!”

半个时辰后,有人捂着鼻子,脚尖一拨,翻开某块黄兮兮的石头,惊喜地叫道:“有货!”一个时辰后,一骑八百里加急快马,急若星火般向尧国而去……不得不说,尧羽卫真是天下最具敬业和娱乐精神的超级护卫。

两天半后,御书房里纳兰述拆开了密封了三道火漆的信封。传信的小太监看见那“特急加重”的标志,以为是重大军情,惊得一路快跑,险些跌跤。

纳兰述先是竖看信纸,看了半天没看出究竟,想了想,把纸张一横……然后就看见了某人鬼画符乱七八糟的“两地书”。

研究了很久那“情书”,纳兰述忽然兴致勃勃地道:“哎,你们几个,说句‘死相’来给我听听,要娇嗲,要含羞带嗔,要满含风情。来,试试。”

半晌,晏希一扭头,出去了,将尊贵的陛下晾着。

韩巧红着脸,期期艾艾,想了半天才扭扭捏捏地道:“死……相……”

纳兰述失望呻吟,“蚊子哼得都比你好听……”

一脸郁闷的张半半翻着白眼上前,叉腰,伸手,一指虚捺在纳兰述额头上,腰一扭,大声道:“死相!”

砰。纳兰述撞倒了身后的椅子……把见之欲呕的张半半等人赶出去后,纳兰述将那沓揉得皱巴巴的纸小心抹平,装袋封好,放到存放君珂画像的暗格里。然后他铺纸濡墨,花了一个时辰,也写满了几张纸。

随即他传来总管太监,吩咐了几句。总管太监一脸纳闷地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报说办好了。

纳兰述带着自己写好的东西,来到了御花园。御花园里,一些盆栽被搬移,将四面隔挡住,中间清出了一块空地,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石块。

纳兰述挥退众人,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因为他的内力无法将石块腐蚀,便命人提前选了有孔洞的湖石,将纸笺卷成卷,塞进那些孔洞里。他将石块往地面一掷,也是入地一半。

“你说‘两地书’,”他望着西北方向,悠悠笑道,“我便给你真正的两‘地’书。花会谢,月会缺,但保留在大地里的心思,沉厚永存。”

……君珂一路北行,经常半夜“拉肚子”。

“今晚我梦见你了,什么内容不告诉你。唉,早上起来被子湿了,我怕红砚发现,硬是坐在被子上焐干了……”

“昨晚失眠,想到你睡不着,不想你还是睡不着,这世道还让人活不?”

“快要进入云雷高原了,有点高原反应,更加头晕渴睡,看见一个人侧面有点像你,我偷偷摸摸转了三圈想靠近他看看正脸,结果让我失望得想骂贼老天。奴隶们以为我被欺负了,把人给揍了一顿,最后还是我去道歉……”

“今天进入云雷外围的一个偏远小镇,一入镇就看见一面土墙,上面居然有标语,写着‘纳粮纳征,过期迁族’,可笑我看见那个‘纳’字,心居然怦怦跳了下。我担心再过阵子,也许看见‘拦’、‘那’、‘内’、‘木’之类的字眼,都要引发联想性间歇性精神癫痫……”

……这些“拉肚子”战利品,被用各种自以为隐蔽的方式埋下,最终也被强大的尧羽卫排除万难挖出,快马送至尧国皇宫,而御花园那块封起来的禁地里,埋着的石块也越来越多。

有一封“两地书”里,君珂这么写:“世上最伟大的是爱情,最可怕的是时间。多少携手历经苦难的人们,最后折在了时间的软刀子里。纳兰,那柄刀,现在握在谁的手里?”

那一次,纳兰述看完,在御花园的空地前沉默了很久,并在当日,以“为成王夫妇择陵守孝”为名,再次拒绝了群臣的选秀提议。

那之后,君珂有一段时间没有消息。这令纳兰述十分焦虑,频频命尧羽卫查探。尧羽卫的答复是:君老大最近半夜不拉肚子了,理由不明。

君珂不再半夜“拉肚子”,是因为她陷入了新的焦虑中,起因是红砚一次无意的玩笑。红砚有次看见君珂松软无力地去睡觉时,忽然哧哧笑道:“主子,您这模样,真像当初周夫人怀孕的样儿。”一言惊醒梦中人,惊得君珂险些在车里跳起来。

她已经纳闷很久了。出尧国不久,她的胃口就开始变差,困倦渴睡。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情绪所致,后来觉得这种说是病吧也不像,说不是病吧这异常的萎靡状态似乎持续得长了些。如今红砚一句话点醒了她--这可不正是像女人在某种特殊时期的特殊情况?

君珂当即被这可怕的猜测给震傻了。

此时他们正进入云雷高原外围,找不到大夫。丑福和红砚不懂把脉,君珂自己学过把脉,却是粗浅的,并不明白那种脉象该是怎样的……把了半天不能确定时,君珂顿时心烦得坐立不安,从此整日整夜睡不着觉。

这天吃了几口,又觉恶心,她躲到一边去吐。附近有条河,她吐完去洗脸,河水倒映出她最近有些憔悴的脸。君珂怔怔看了半天,忽然开始呜呜地哭。

她一边哭一边用力拍打水面,激起水波数丈,满腔不解郁闷,都于此刻无声发泄。

小河离宿营地远,尧羽卫以为她要洗澡,都远远避了开去。

另一个方向,却有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在不断接近。那人行走时步韵奇异,轻若流云,衣袍不动,人如一片霜雪般飘过。那人被激起的水波吸引,停了下来。

君珂此刻满面水花,看不见任何人。突然,她用力过度,脚下一滑掉入水中,正要挣扎爬起,心中忽然一热又一冷,呕吐的感觉又来了……她人还在水中,这一呕顿时引水倒灌,呛得瞬间陷入窒息。君珂急忙要冲出水面,谁知脚忽然抽筋,人直挺挺就往下沉去。

哗啦!雪影一闪,碧浪乍分,一条人影月光般穿入水中,游鱼般一闪,快速地捞住了下沉的君珂。以君珂此时的武功,想被淹死也不容易,抽筋只是一瞬,随即便被扳直,真气流传,喉间畅通,她正要冲出,忽觉身上一紧,被人紧紧抱住。

君珂一惊,她不习惯水中视物,伸手便去推那人,谁知道发出的内力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那人紧紧抱着她,一边往上游,一边以手掌贴着她的后心。君珂只觉得一股温润气息流过,胸口间烦恶感顿时轻了许多。

这股气息不仅美妙,还十分熟悉,和君珂体内气息呼应,引得君珂下意识便往那人身上靠。那人身子一僵,随即便快手快脚地将她向外拉,拉到一半,忽觉不妥,又把她往回拉,君珂给他这样矛盾地拽来拽去,像一根可怜的水草……哗啦一声!两人终于都出了水面。君珂甩甩头,发上的水珠甩了开去,那人避让不及,微微偏头,耳边浮出一线微红。这一偏,也偏出黄昏晚霞下的美好轮廓。

君珂看着那人的薄薄红唇,傻了。随即她清醒过来,想到自己眼前的困扰终于有了救星,顿时喜极而泣,也没注意俩人此刻衣衫透湿、紧紧贴靠的姿态对某人是多大的刺激,只一把抓住那人手腕--怕他沉下去还拽住了他腰间衣带--急声道:“你来得正好,我可想死你了,快点给我……”

她话还没说完--砰。某个因清心寡欲太久,同时受内心折磨也太久而经受不住某些巨大冲击的可怜家伙,忽然晕倒,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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