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别墅,孔易萍坐在地下停车场的房车里,翻看着周康生的资料。
周康生,男,49岁,A市书法协会副会长,国家一级画师,妻子刘芸,祖上也是人才辈出,这俩人凑一起真是刚刚好。
翻到下一页,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孔易萍面前,“这个女孩怎么那么眼熟。”
照片上的女孩约莫十岁左右,甜甜的笑着,圆圆的大眼睛,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很是可爱。
后面还有一张,是周茵茵的近照,穿着衬衫牛仔裤,在游乐场的和祁远并肩坐在一起,纯洁无暇的脸上还有一点因为害羞而产生的红晕。
看了眼资料,周茵茵,女,25岁,金融学在读硕士。
“周家的女儿,长得也还算标志,不好好舞文弄墨,学什么金融。不知天高地厚!”孔易萍的声音极其尖酸,对司机吩咐道,“开车,去祁远现在的住处。”
“是。”司机应了一声,从另一边的出口离开。
祁远赶到的时候,孔易萍已经离开许久,只有祁志高一个人在。
随意问了两句话,祁远便再次离开,他和这个继父,实在没有什么可讲的。
孔易萍从房车上下来,看着这栋连八号别墅大都没有的楼,有些嫌弃。
从一楼坐电梯来到三楼,按了下门铃,便站着等候。
此时的周茵茵打游戏打得正嗨,完全听不到门铃声。
孔易萍以为房间内没有人,正要离开,隔着门却听到了兴奋地呐喊声,“yes!赢了!”
深吸一口气,孔易萍尽量使自己可以心平气和的和门内的人讲话,再次摁了下门铃,门,很快就开了。
周茵茵茫然的看着眼前贵妇一样的女人,开口道:“阿姨,请问你找谁?”
“我找你!”孔易萍径自走进房里,审视着内里的装修,不由得嫌弃道,“怎么装修如此俗气,完全不符合祁家该有的样子。”
周茵茵对这个不礼貌的人很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您是?”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孔易萍说着,便坐在了沙发上,“我姓孔,是祁远的妈妈。”
周茵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连忙问好,“伯,伯母好。”
然后尽主人的义务给孔易萍倒了杯茶,“伯母请喝茶。”
“你的茶我就不喝了,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茶。”孔易萍坐的很端庄,有种大家风范,但说话却带刺,刻薄得很。
周茵茵尴尬的笑笑,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孔易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反客为主道:“站着做什么?周小姐请坐。”
周茵茵被动的坐在了一边,不敢离孔易萍太近,手搭在膝盖上,坐姿很规矩,不似平常,腿都盘在沙发上。
“我今天来主要就是一件事。”孔易萍拿出包里的文件,放到茶几上,推向周茵茵接着道,“就是跟你签个文件。”
周茵茵蹙眉,有些不解,小心的拿起那份文件,看了一眼便又放了回去,语气决绝道:“抱歉,我不能签。”
那份文件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周茵茵怎么过的这么被动了?结婚是强迫的,留学是被人安排的,现在连离婚都不能她自己做主了吗?
“孔女士,如果这是祁远的意思,请让他自己来跟我说,没准我会签;但如果这不是他的意思,那我绝对不会签。”每一字,周茵茵都咬的十分用力,倔强的眼神望着满脸不屑的孔易萍。
孔易萍嗤笑一声,“周小姐这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周茵茵一扫之前的胆小,话锋陡然一转,“不敢,只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这离婚也不能由外人说了算吧。”
“外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嫁的那个人的妈!”孔易萍气愤的拍着茶几,以此来提醒周茵茵注意自己的身份。
“那我喊你一声婆婆,你应吗?”周茵茵无所畏惧的笑了笑。
“你做梦!”孔易萍咬牙切齿道,连眉毛都向上挑了挑,显得那么阴狠刁钻。
周茵茵威胁道:“我做梦吗?我现在怀疑你身份的真实性!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家,我就要报警了!”
“报警?你有什么权利报警?”
“报警是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利,您现在是私闯民宅,也不知道警察来了会怎么处理。”周茵茵诡魅一笑,低头去欣赏自己上午修的指甲。
“私闯民宅?这可是我儿子买的房子,我凭什么不能来?”孔易萍的嗓音不由提高了几个分贝,她就不信一个小丫头,她还制服不了了!
“话虽如此,可是这房产证上写的可是我的名字呢!”周茵茵收回手,翻了个白眼,用一种调皮的声调说道,“孔女士是想留下来喝杯茶吗?如果不是,那请便吧!”
“你!”孔易萍怒指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茵茵冲她挥挥手,“慢走不送。”
孔易萍气的转身就走,心里更加肯定这个无理的小丫头不配做祁家的儿媳!
周茵茵见她离开,这才如释重负,和祁远演戏的那段时间,她可真是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好演员,不过关于房产证上是谁的名字这件事,她有机会还真得问问。
看着茶几上的文件,周茵茵站起身,将文件拿起来,看了半天,狠狠撕碎,扔进垃圾桶里。
就算真离婚,也得是由她周茵茵来提!
孔易萍前脚刚走,祁远就回家了,慌慌张张打开门,看见周茵茵坐在客厅里吃零食看电视,松了一口气,换了鞋走到她身边坐下,手搭上她的肩,张了张嘴。
周茵茵把手中的薯片,塞进他张开的嘴里,然后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没去公司。”祁远看了眼电视,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自顾自拿起一袋零食吃了起来。
周茵茵偏过头看他,凑近闻了闻,又坐了回去,“你喝酒了啊?”
“嗯,一点点。”
周茵茵点点头,不再讲话。
半晌,两人一同开口。
“那个……”
“刚才……”
“咳,刚才有个姓孔的贵妇来过,说是你的妈妈。”周茵茵漫不经心的说道。
祁远有些担心,“那她有没有为难你?”
“有啊。”周茵茵点点头,然后改口道,“不过还是我为难她比较多。”
祁远问:“她有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或者做一些奇怪的事?”
周茵茵点头,轻描淡写的说:“有,她给了我一份文件,是离婚协议书。”
“那你签了没有。”祁远忙问。
周茵茵决定逗逗他,“签了啊。”
“什么?你怎么签了呢?你是不是傻,那又不是我的意愿,不能做数的。”祁远拉着她就要走,“走,我们现在去民政局再结一次!”
“干嘛啊干嘛啊,我骗你的,我当然没签了,我又不傻!”周茵茵拍掉他的手,接着吃零食。
周茵茵一边吃零食,一边碎碎念,“我跟你说,她真的是一个尖酸刻薄胡搅蛮缠的人,虽然我们说的话就那么几句,但是我差点就招架不住了,简直比我还要让人头疼。”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一个尖酸刻薄胡搅蛮缠的人喽?”祁远接话道,“不过你竟然能降服得了她,你应该比她还厉害才对啊。”
周茵茵用捏零食的手打他,“你再瞎说今晚睡客厅!”
“好好好,我错了!”祁远笑着举手投降。
他真的没想到,临危不惧的人会是周茵茵,也许有些事情没必要瞒着她,包括他的心结,都该对她敞开。她是要陪他度过余生的人,没有秘密才会更加亲密。“茵茵,我有事要跟你讲。”
面对突然严肃的祁远,周茵茵收回打他的手,望着他认真的眼睛,道:“什么事?”
祁远与周茵茵面对面做好,才道:“我父亲叫祁志高,他已经过世了。”
周茵茵眨了下眼,原来昨天晚上,他说想他爸爸了,是在思念故去的人啊,她还吃醋了,真是不应该。
越想越歉疚,周茵茵小声道:“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和你又没有关系。”祁远揉揉他的头接着把从前讲。
祁远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是全国首富,不仅在英国创建了QK的品牌,回国后将祁氏企业也发展的如日登天。他极具经济头脑,但是商场如战场,也是相当血腥残暴的。
欧阳风的爷爷欧阳少华,当时也是商场的风云人物了,对于祁志高的步步高升,欧阳少华找道上的人想要做掉他。
结果祁志高命大,没有死,却落下了残疾。
那时候,孔易萍已经怀有身孕,为了保证祁远能够平安,便被祁志高安排去了英国。
在英国,孔易萍认识了金任泽。
金任泽不顾她有身孕有丈夫,对孔易萍展开了大胆的追求。
后来孔易萍顺利产下祁远,有一天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与父母走丢的欧阳风。那时候的欧阳风自闭症很严重,还伴有抑郁症,见到生人就很害怕,或许是因为孔易萍长得漂亮并且平易近人,在小孩子的认知里,这样的人就是好人。自此之后,欧阳风就一直在孔易萍身边。金任泽也拿他当作和孔易萍的孩子来养,带他到各大医院治疗,给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欧阳风愿意开口讲话,人也越来越活泼。
祁志高隐姓埋名四年之久年,风平浪静以后才将孔易萍接回来到A市生活,这才有了二十年前空降A市的祁家。
金帛湾是祁志高早前就投资的一个房地产,建筑初期,祁志高就提出要一套隐秘的房子,于是金帛湾的设计师就设计了这么一个古堡给祁志高居住。由于身体残疾,祁志高只能在古堡足不出户,祁远倒是和他没来由的亲近。欧阳风对他有的也只是尊敬。
孔易萍和金任泽分居两地,但经常见面。有一次祁远偷听到孔易萍和金任泽打电话,说要让祁志高安乐死,然后设计说是欧阳少华做的。
祁远跑去和祁志高说,祁志高非但不信还把祁远打了一顿,但是祁远却不恨他,反而用自己小小的身躯保护着他,好几次孔易萍都没有得手。
祁志高死去的那天,祁远就在一旁看着,孔易萍当众发誓这辈子只嫁祁志高一个字,绝不转嫁。就是因为这个誓言,祁志高才安心去了的。
结果后来,金任泽改名祁志高,孔易萍对祁远说“从此,金叔叔就是你的爸爸。”
再后来,祁远交由管家照顾,孔易萍就和金任泽到英国去继续经营QK,而国内的祁氏,都是远程控股和网络会议。
这也成了祁远的心病。
周茵茵听完,抱了抱祁远,温柔的声音如清泉注入已经快要濒死干枯的龙眼,“以前辛苦你了,余生就请让我陪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