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啼哭响遍木屋的每个角落,鹂瑶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声源,一个粉嫩的孩子正趴在她的手臂上,不断的哭泣。
鹂瑶心中柔软,这个是自己的骨肉吗?伸手轻抚她的小脑袋。小寰惗一转头,看见鹂瑶在看她,哭的更凶了,“娘亲,爹爹死了。”
鹂瑶脑中嗡的一声,吓的抽回了手,“你是谁?”
“爹爹死了。”小手一指地上。
鹂瑶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仇子牛一身浴血的趴在那里。鹂瑶连滚带爬的扶起他的身体,“子牛,子牛,求你醒一醒,不要吓我。”
仇子牛脑中混沌,听见有人再喊他,想睁开眼睛,却不得。呼吸时长时缓,很不平稳。
“子牛,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的么,为什么不等我……”
小寰惗一听娘亲哭的这样凄惨,也是眼泪一双一对的往下掉,“呜呜呜……,爹爹,爹爹……”
鹂瑶把仇子牛背到床榻之上,手指颤抖的抚摸右腿的断口处,血已经凝固了,可仇子牛依然没有醒过来。她垂着泪的抱着小寰惗坐下仇子牛的身边,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凌晨时分,仇子牛苏醒了。小寰惗已经熟睡,鹂瑶握着他的手,眼睛怔怔的看着他的断腿,眼睛红肿,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瑶儿。”仇子牛费力的轻声喊她。
“子,子牛?你终于醒了。”鹂瑶扑在他的怀中,欣喜的不能自已。
“瑶儿,你伤口有没有愈合?”
“愈合了,连个伤疤都没有。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血给我了,你怎么那么傻?”
“我血能对你有用,我很开心,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胡说,你还要陪我一辈子呢。”鹂瑶捂着他的嘴,“不要再消耗体力了,你太虚弱了,我把粥给你端来。”
“别走,瑶儿,我怕以后,会,没有机会了。”
“你又胡说!”鹂瑶眼泪又流了下来,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掌。
“瑶儿,我如果知道你生产会这样痛苦,我绝不会……”
鹂瑶摇摇头,微笑的看看小寰惗,“我很喜欢她,也感谢你把她给我。”
“瑶儿……”
“我从没遇见过新诞生的孩子会说话的,一开始被她吓到了,可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你昏迷了。她聪明还懂事,很惹人怜爱。”
“她是龙族,以后会代替我保护你。”
鹂瑶哭着摇摇头,“我只想你保护我。”
“瑶儿,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我体内残缺的内丹只能维持三天生命,我死后,你带着寰惗离开这里,远离我父王。不要哭,你要记住我每一句话。睚眦已经死了,黑豹也死了。我父王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留我尸体在这里,他自会明白的。”
“你太残忍了……”
“我爱你,瑶儿,你要好好活着,养大女儿,我不能陪着你,我的血脉也会陪着你。”
“仇子牛,我想和你同去。”鹂瑶终于忍耐不住,嚎啕大哭。
“瑶儿,不要哭,我的心都快碎了,我残忍的留你一人在人世,还为了不让你随我殉情,留下寰惗拖住你,瑶儿,世界上最残忍的人就是我啊。”
“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
“瑶儿,今生能拥有你,老天已经万分眷顾我了。”
“我不平!”
“我的瑶儿,你要好好活着,等着我的转世轮回。”
鹂瑶抹抹眼泪,“真的?”
仇子牛笑着点点头,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了,就是让你好好活下去,充满希望的活下去。“真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你要幸福的,健康的,要是太瘦我怕我认不出。”
“我就算变丑了,你也要找到我。”
“会的,无论你什么样我都会爱着你。”仇子牛抱着她,疲惫的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流过眼角,滴在被褥之上,消失无踪。
第二日,日升当空。仇子牛第二次苏醒了,鹂瑶趴在他的枕边,正在沉睡。小寰惗穿着小棉衣正坐在床里,摆弄着一个藤球,是仇子牛之前给她准备的玩具。
“爹爹?”见他醒了,小寰惗放下球,爬过来。
“嘘!不要吵了娘亲。”
“爹爹,娘亲昨晚一直盯着你看,哭了好久。”
仇子牛摸摸她的头发,“帮爹爹一个忙,在这里陪着娘亲,爹爹出去下。”
“恩,爹爹。”
仇子牛费力的挪下床,踉跄的出了木屋,外面依然寒冷,睚眦和黑豹的尸体已经僵硬,昨天的战役都被掩埋在皑皑白雪中,毫无踪迹。
仇子牛拔下睚眦后颈上的匕首,翻手划开他的肚子,取出内丹。以前一个眨眼便办成的事,现在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催动内丹,焚烧自己被砍下的右腿。仇子牛心脉一起一伏,火焰也忽明忽暗,十分不稳。直到烧成一节手掌大小的骨笄才收手,仇子牛伸手拿起来,是一条栩栩如生的蓝色的龙,是他的真身的样子。
强扯出一抹微笑,“以后就你陪着瑶儿了。”身体一晃,倒在雪地之上,昏了过去。
等仇子牛第三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了。
鹂瑶抱着熟睡的小寰惗轻轻哼着歌,小寰惗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嘴里也咿咿呀呀的梦呓。仔细一听,仇子牛笑了,是在学她娘亲哼的催眠曲。
“瑶儿?”
“你醒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好,把寰惗给我吧,做你最拿手的鸡蛋羹吧。”
鹂瑶微微笑着点点头,眼中的泪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放在孩子赶紧去了。
仇子牛细细的端详女儿的面容,轻吻小脸,“睡着了还挺乖的,怎的那样折磨你娘亲,龙族都是磨人精。”
不一会,鹂瑶端着饭菜放在凳子上,自己拿起小碗,舀了一勺鸡蛋羹,再微微吹了,试了下温度,才喂给仇子牛吃了。仇子牛满眼笑意,一口接一口的吃的干干净净。两人眼对眼,面对面,谁都没有言语,就这样默默的凝视,每一秒钟都分外珍惜。
吃过饭,仇子牛询问骨笄和内丹的事。鹂瑶在他枕下拿出来,“你躺在雪地里,手里还拿着它,我想一定们是重要的,便放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了。”
仇子牛一手拿着骨笄,一手拿着内丹。“我要给你做个护身符,你忍着些疼。”
“好。”
骨笄尖锐的一端划破鹂瑶的指尖,血液慢慢渗入骨笄之中。仇子牛双手一合,睚眦的内丹已嵌入骨笄的龙头之上。
红光一闪,龙吟声大起,震得整个崖底一阵。
仇子牛一家三口首当其冲,都受到了干扰,可各有不同。
小寰惗只是被震醒了,揉揉眼睛,茫然的看看爹爹和娘亲。鹂瑶身上有仇子牛的龙血和怀过龙胎,只是觉的刺耳,有些昏迷。
“寰惗,救你娘亲。”仇子牛说完昏死过去。他身体只有残缺内丹维持,心脉已损,没有自保能力,经龙吟一震,体内顿时翻江倒海,经脉寸寸断裂。
小寰惗拉着鹂瑶的手,闭上眼睛,片刻之后,鹂瑶悠悠转醒,抱着仇子牛无声的哭泣。
第三日,仇子牛一早便醒来,只觉得身体也有些许力气,但经脉断了,只能呆呆的躺在床上,鹂瑶躺在他的身侧,抱着他的手臂。小寰惗依然躺在床榻最里面,应该是鹂瑶怕她睡着了掉下床,特意为之。
仇子牛静静的看着妻子和孩儿,真想每天醒来都能看着这一幕,也想一直照顾着她们,照顾一辈子。
仇子牛多希望自己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凡人仇子牛,而不是龙族的囚牛,死在绝情崖下,与鹂瑶化为一捧白骨。
他又庆幸龙族的身份,还能保鹂瑶安康至今,有个伶俐可爱的女儿陪她终老。
仇子牛突然觉得很安心,或许自己的死是最好的结果。
“子牛?”
“瑶儿,今天就这样陪着我吧,一起看看晨曦,看看落日,像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手挽着手渡过今日。”
“呜呜……”
“不要哭,把骨笄贴身放好,只有含有你我血脉的人才能碰它,其余人就算触摸你的手指都会殒命,我为它取名“念瑶”。让它保护你一切平安,或许还能保护我们的后代。”
“我只想你保护我。”
“傻瓜,你都是娘亲了,还要照顾寰惗呢。”
“她比我都厉害,一出生就会说话,还有法力,还能救我。”
“你不是还要教导她抚琴吗,好套牢个像我一样的男人。”
鹂瑶脸一红,也不说话了,只是依偎着他。
快到正午的时候,仇子牛才发现,他这个将死之人连看落日的权利都没有了,老龙王派来一个大臣,来接他回西海。
他深知父王是可以为了名利场而放弃亲情的人,他从出生起就没有感受过什么是父爱。在龙王的眼里,儿子只分为,听话的和不听话的,显然,囚牛就是他不听话的儿子。
来的大臣也不是别人,是仇子牛最反感的一位,他是西海的监刑官煞,西海里死人的事都和他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今天,父王派他过来,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凡人都羡慕神仙,想成为神仙,可怎知神仙才是最无情的。
“我和你走,你放我夫人,孩子走。”
“龙女必须回西海。”煞双手背在身后,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煞,你不同意的话,我不在乎和你一起死。”
煞惊愕的看着他,他印象里西海最温和的龙子居然可以这么强硬。煞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或者说是必死的决心。
“囚牛,你是知道没有完成任务,龙王会怎么惩罚我的。”
“煞,今日能否走出这里,看你的抉择了。”仇子牛平息下心脉,疲惫的闭上眼睛。
一直被鹂瑶抱着的小寰惗突然奶声奶气的对煞说道:“您只是海蛇,可我是龙,你能打过父亲,也不一定能打过我的。”
煞愣了下,呆呆的看着小寰惗,半会才悠悠说道:“你灵气确实强大,但你一个黄口小儿,如何与我一战。”
小寰惗毫无畏惧的指指仇子牛,“像我父亲说的一样,大不了我们一家子陪你一起死。”
如果对于仇子牛说的话,煞只是惊愕他的改变,可小寰惗的一席话,真的让他震惊不已。一个刚出襁褓几天的婴孩,居然会有如此的魄力。煞突然有些心疼,本该是被父母好好呵护的年纪,却要承受生死的考验和亲情的离别。
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向仇子牛,“你需要多长时间话别?”
“一炷香吧。”
“好,我一炷香后带你走。”说完便推门而出。
鹂瑶始终坐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痴痴的看着他,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仇子牛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对视着。
良久,仇子牛慢慢叮嘱,“寰惗,照顾好你的母亲。瑶儿,“念瑶”要贴身保存,我会来找你。”
“子牛……”
“爹爹,我会快快长大,照顾娘亲的。”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仇子牛微微一笑,深深的看着她们母女,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煞,带我走吧。”仇子牛始终微笑。
抱起囚牛,煞也无奈摇头,自己见过多少离别,可唯独这次,他心里慌的厉害。
鹂瑶送到门口,便不走了,紧紧抓着木门,干涩的眼睛红红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囚牛在煞的怀里很平静,无声的亦无神的。可他越是平静,煞的心里越是慌乱,抓心抓肺的憋屈的难受,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他,可囚牛始终没有动静。
大约走了一里多地,煞终于明白自己心里的慌乱是因为什么了,一探囚牛的鼻息,他明白了。
煞放下尸体,烦躁的抓自己的头发,原本整齐的发丝被抓的乱糟糟的,眼神阴鹜的看向木屋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了回去。
还没进屋,便听见小寰惗的哭声,稚嫩的,凄惨的一边边的叫着:“娘亲,娘亲,你醒醒!”
煞打开房门,屋内充斥着血液的味道,鹂瑶满头的鲜血躺在地上,小寰惗跪在一放,趴在她身上哀声哭泣。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