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你昨夜去杀人了？顺带毁尸灭迹，抛尸荒野？”
月牙弯弯，繁星点点。
李嫣拿着酒瓶，飞跃到屋顶上，与刘萤并肩而立。
才上来，便听到刘萤说煞风景的话。
刘萤早就设下了结界，蒙了周围影卫的眼睛。
此时影卫看到的，是李嫣在青灯下抄经。
“刘大仙，真好奇你是如何当上神仙的，不知过去未来，不通晓人心也就罢了，还出口污蔑我杀人。”李嫣鄙视他。
她坐下来，望着星空，灌了一口酒，然后将酒壶递给刘萤。
“本仙没有污蔑你，你满身的尸气。”
风吹起了刘萤的衣袍，他的脸收起笑意，变得严肃起来。
“尸气？”
李嫣没坐稳，差点滑下去。
她赶忙站起来，仰头看刘萤，认真道：“你别吓我！”
“女尸男尸都有！”刘萤稍低下头，盯着她的脸，闻了闻，道：“还真杀了不少人呢！”
“到底是不是真的？”李嫣默默地问。
根据他平日的德行，他故意吓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刘萤点头，道：“真的。”
“我不过是在后山待了一宿，借着你的名义，骗了几个树怪。”李嫣说：“怎么会有尸气？”
她猛然想起，才到后山的时候，心中便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不是真的吧？
“你说那林子里有树怪？”刘萤道：“本仙也不打算自己去看了，你说说吧。”
李嫣将树怪的模样与能力描述了一番。
“这寺庙里的主持方丈在林子上做了结界，不让树怪出来……怪哉！”刘萤低喃一声，“一般的树精不至于面目丑陋，除非吸收了尸气，或者修了其他歪门邪道的法门。”
“佛门清静之地，哪里有你说的如此恐怖。”李嫣没好气道，“除非你与我去一趟，证明给我看。”
“得了吧。”刘萤说：“让几个小怪见你这假仙君，就够他们美的了，本仙的尊容，是谁想见便能见的吗？”
“你想知道我昨夜去干了什么，直接问便好了，没由来扯什么尸气！”李嫣抢过酒壶，喝了一口。
她看着天上的星象，看似杂乱无章，却暗藏玄机。
“刘萤，你知道哪颗是帝星吗？”李嫣问道。
刘萤抬手，一道红光直冲天幕，道：“大凉国的帝星，在那儿！”
“好黯淡的帝星啊……”李嫣叹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便说！”刘萤直接道。
“你早就知道帝星即将换位，为何不告诉我？”
“你没问。”
“下一颗帝星是哪颗？”
“未曾显现。”
“你可敢跟我赌一赌？”
“你赌哪颗？”刘萤认真地看着她。
“你呢？”李嫣说：“老规矩，你先下注，买定离手！”
“天命不好赌。”刘萤说，“就当我怕了。”
“我赌那颗！”李嫣指了一颗星。
“如果是那颗，你赌赢了，也没什么乐趣，要赔上一生的眼泪。”刘萤说，“你愿意吗？”
李嫣说：“是他吗？”
刘萤看着她，说：“未曾显现。”
“大仙，半点也不肯透露？”李嫣拉着他的袖子，哀求道，“你就假装无意间，透露给我，好不好？”
“说了未曾显现！”刘萤抽出了袖子。
“何时显现？”李嫣心想，我不会自己看吗？
“你等凡人，看不到！”刘萤斩钉截铁。
李嫣默默不语，坐下来，看着浩瀚的星海。
“你还记得，当年我答应帮你的时候，你是如何说的吗？”刘萤在她身边坐下。
陈年旧事，带着潮湿的气味，翻涌出来。
“你是神仙？你愿意帮我？”
当年的李嫣，还不是李嫣。
前世的名字，她自己都模糊了。
当年的刘萤，与现在的他比起来，除了更浮浪些，没什么两样。
“看在这颗丹元的份上！本仙就勉为其难吧！你想要本仙帮你什么？”他骄傲道。
“我想再活一次，活得好一些，活出一个真正的我，不要再懦弱地任人欺负。”
“你可知道，人若是心中藏着怯，活再多次，也是一样。”
“我是因为长得丑，也没什么才能，才会被人瞧不起！若我长得好看，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好，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若你长得好看了，什么都会了，欺负你的人，会更多。”
“你胡说！”
“本仙从不胡说。”
“我不信！”
“那本仙就让你重活一次。”
……
“小鬼，你现在信了吗？”刘萤怅然问道。
“你是刻意给我选了一个这样的人生吗？只为了证明你自己的话？”李嫣问道。
刘萤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你想知道，李家姑娘本该拥有怎样平静的一生吗？”
李嫣摇了摇头。
刘萤喝了一口酒，接着说：“李家姑娘十六岁这年，随着李郎中去王府给锦贤王妃身边的小丫头瞧病，恰好在府中碰上锦贤王，被看上之后，入王府做了宠妾，三年后，锦贤王妃死了，李家姑娘生下长子后扶正，再过几年，李家姑娘病逝。”
李嫣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道：“你原先怎么不告诉我？”
“天机不可泄漏！”刘萤说，“小鬼，我为你犯的天条，还不够多吗？”
“你现在又能泄漏了？”李嫣说。
刘萤说：“现在这些已经不算什么天机了。命运的齿轮，是一环扣着一环的，人生有无数种可能，小鬼，你亲手拨乱了齿轮，一切都变了……”
“只因你心中藏着怯，你虽然被李郎中教得很好，机灵果敢，百伶百俐，可你本质里，却隐藏着前世的自卑，怯弱，这是与生俱来的，挥之不去。”
他叹了一声，接着说：“若不是如此，你何至于费心去引起锦贤王的注意，却偏偏阴差阳错，遇上了逸王……”
“你一直以为，自己变成孤魂野鬼，遇上我，是因为你死于非命，是因为无辜死亡产生的怨念，你也一直喊着要去报仇，其实……你的那丝怨念，来源于你的内心！”
刘萤笑了笑，道：“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就该在那天死的，寿元已尽，不是心爱之人推开你置死，也会随便在哪个坑里摔死！”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李嫣问。
“小鬼，你可知道，现在你的命运，已经是我无法预测的了。”刘萤说：“你说的话，你做到了，你活出你自己了。”
“所以，你不打算帮我了？”李嫣望着他，觉得他严肃得让人害怕。
“本仙为了你，犯的天条够多了，不在乎多犯几条。”
刘萤笑了笑，道：“我只想告诉你，小鬼，你做的很好！”
“你这是在鼓励我，夸赞我，表明立场，无论如何，都会一直站在我这边，我要上天捅个窟窿，你也会坚定不移地给我递棍子。”李嫣感动地看着他，道：“是这个意思么？”
“上天捅个窟窿，你自己去！”刘萤老脸绯红，有些不好意思。
李嫣歪着脑袋，看着他，邪笑道：“你不会是对我……”
“少放屁了！”刘萤被看得实在不好意思，恰好天边闪过一抹白色，“哎！鬼差！”
“哪里？”李嫣抬眼一看，什么都没看到，鬼差来寺院里干什么？
“白老弟，等等我！”刘萤高声喊着，没了踪影。
“喂！你别不好意思啊！”李嫣吼道，“话还没讲完呢！你别走！我要问你的话，还没问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本仙去地府给你查蔡公子的事……”
刘萤的传音回荡在耳边，人早已没了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