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惊愕中，庄宛宁捂住脸哭了起来。
她哭得太过伤心，仿佛这世间一切，尽都不属于她。而红袖听见，大小姐的话里，错落出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词：咖啡、电热毯、圆周率、手机……
那都是什么？
红袖皱眉，她一个词都听不懂。莫非是小姐胡乱拼写出来的词语不成？
而且在此之前，红袖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大小姐，也没见过她哭出来的样子。在红袖的印象里，大小姐再难过，都不会哭，一定会笑。
但很快，红袖比她身边的人，更快地领略了一个事实：
大小姐并不是被冤魂上身了，也不是发疯了，她只是、她只是——
大小姐是忘记了那些，曾经和她交流过，还有会对她好的人；她的记忆中，只剩下了曾经对她不好的人？
她只记得害过她的人，却不记得她们了？
红袖很惊讶，但她心里有某个角落告诉她：这才是真的、这就是真相！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表现，就显得非常合理了——因为她的记忆出了错，只剩下他们，那么，她会以为这些陌生人也是来害她的，也就很正常了。
原来是这样，红袖艰难地想。那些人明明已经走了，现在大小姐却居然被她们折腾成了这样？
在不涉及高深知识的时候，一个会想事情的正常人也有可能推测出事情的结果，更何况红袖是如此地了解庄宛宁？她几乎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不得不说，如果换了一个主子，红袖或许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泼辣、直言、果断。她也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发发牢骚的丫鬟；
然而她跟着的主子是来自现代的庄宛宁，所以她们之间潜移默化的观念，让红袖今天一瞬间就领略了大小姐的情况。
她的态度突然缓和下来，这个一向脾气坏的姑娘也变得温柔了：“好，我们不过来。”
一直盯着红袖的墨竹被她这样的口气吓坏了。但很快，在红袖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以后，她也加入了同样的劝慰行列，虽然她还不明白红袖的意思，但她懂得和她做一样的事情。
于是在两人站在那里说了很多话以后，她们才终于在确保大小姐安全的情况下，离开屋子，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红袖立刻喊了一个向来耳朵灵的小丫鬟来，让她听着屋里的动静，一有不对，立刻来找她们。
他们站在屋外，却几乎都松了一口气。
现在是傍晚，墨竹的本意是去喊又看书睡着了的小姐用晚膳，但是怎么敲门也敲不开。她是最先发现的。
“所以？”墨竹焦急地问：“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红袖坐在一边，她慢慢解释了她的想法，她说完以后，墨竹已经完全愣住了。
她不能想象，如果红袖这个大胆得不切实际的说法是真的——那么，大小姐岂不是又变成了一个傻子？还是说，癫狂……不，这些词都差不多，对她的冲击都一样大。
她喃喃地道，“既然这样，那大小姐岂不是完全不可能变回从前那样了么？”
和红袖不一样，红袖想的是事态的发展，而墨竹只是单纯地关心她该单纯的人。她们明显不在一条道上。
红袖叹了一口气：“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墨竹望向她，疑惑地反问：“那……是怎样？”
墨竹的问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夜色低垂，半弦月高悬天空，光芒落下来。即使她们离月亮那么远，可照到她们身上的光，依然那么亮。
两人坐在后花园的一个小角落里，以红袖谨慎得像草木皆兵的性子，就算有墨竹这个心大的姑娘在，她也依然坚持，找了一个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
她摇着一把蒲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个老成的姑娘，就算比墨竹要现实得多，因为身在后宅内院，她做事依然冲动，就是这一点冲动，让她有时候显得天真。
她颓废地反问：“还能怎样？”
墨竹一时愣住了。
私底下红袖就不是个会守规矩的人，她两只手托在膝盖上，两只手托着脸，一脸苦瓜相，在墨竹这个角度，看得特别清楚。她也不大清楚红袖这些习惯是怎么来的，红袖只说是跟小姐学来的。
墨竹想想也觉得是，而且红袖本来就是在酒楼里长大，混惯了。
她听不懂，但很显然红袖弄懂了。
她问：“呃……”她试图跟上红袖的节奏，“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袖已经不是很想解释了，她性子本来就急躁，恨不得周围人的反应比现在快一倍，从前遇见个笨点的人，都懒得和她说话；
但，坐在这里的人是墨竹。
好，红袖咬咬牙，既然是墨竹，那她就继续说好了。
不过除了墨竹，谁也别想她多说一个字了，红袖不忿地想。
她摊开来，一点点地说，以免墨竹听不懂。她道：“刚才大小姐很肯定是出事了，但咱们还不知道大小姐能不能好过来。今天还好说，其他人不知道，我和你还是能捂住那几个侍卫的嘴的。”
墨竹懵懂地点头，显然她完全不知道，她们该怎么捂住那几个侍卫的嘴。
“还有呢？”她问。
红袖道：“但如果闹了出去——那就不好说了，”她很隐晦地说，皱起眉来。
她对庄家很熟悉，但外间的世界，她也只是比墨竹略微熟悉一点点而已。说白了，她的主业是丫鬟，她虽然到外间去过，但她的出去，真的就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而已，她并不真正熟悉，外间的那些人。
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自己脑海里彻底混乱了起来，辨不出多少思绪。
墨竹却似乎陷入了沉思，她点点头，“你说得对，”她迟疑地回答。
但不知道外间什么情况，并不妨碍红袖想下去。红袖道：“但是，假如我没有想错的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她自己都不太信任自己了。
“大小姐从前说过，”她开始回忆大小姐每次出事时候，给她的解释。
“他们害她主要还是为了她的婚约，为了能让她的境地变糟糕。那么，看看沈姨娘疯了之后的下场，我想，大小姐变傻的话，她的婚约恐怕就很危险了。”
墨竹倒抽一口凉气，她震惊了：“也就是说，小姐可能因为她傻了而被二皇子拒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