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空旷，一片寂静。
大小姐站在那里，用惊恐的眼神盯着她看，仿佛她根本不认得她。
墨竹一时连声音都哑了。
大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想尖叫，却叫不出声。
因为她看到，大小姐的表情非常奇怪，她双眼呆滞，仿佛盯着空中的一个点却不会动，但却又有种抽离的诡异感；而她握住发簪的手，甚至也在微微发抖。庄宛宁手中的发簪非常尖锐，如果她下定决心，一定能用它来置自己于死地。
她简直不能相信大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小姐……你……你怎么了？”
她结结巴巴地问。
庄宛宁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重复自己先前的话语。
她的语调非常死板，但又在发抖：“对。就像是这样。”最后她喊：“不要过来！”
仿佛她也根本不信任她面前的这些人，只是在竭尽自己全力，让他们别靠近她；她很不愿意有人靠近她，只要有人过来，她就会立刻将那发簪，往脖子里刺；
而如果是那样，她一定会死！
墨竹一旦意识到这个事实，她就冷静不下来了，她站在门前，张大了嘴已不在在乎自己的表情是否得体；她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这个性子懦弱的丫鬟，这时什么都说不出口来。
但她身后的红袖此时比她更冷静，她按住墨竹的肩膀，即使她的手也在发抖。
“好，”她道：“大小姐，我们不过来。”
她重重地咽了一口涎沫，仿佛在借此保持镇定。
庄宛宁的视线挪移着——之所以用挪移这个词，是因为她的眼神实在动得太慢了，远远不如正常人眼神那么灵动。她看着红袖，用一种看着陌生人的表情。
那种陌生的态度，仿佛她完全不认识她们，不记得她们是谁；这一切，都落入红袖眼底，也让她不能平静下来。
红袖其实是很慌张的，她只是离开一会儿，回来就看到了明显企图自杀的大小姐，还有站在门前的一帮侍卫，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也不是墨竹，她属于那种能在危机中爆发出本能的类型。
红袖一边按住已经在发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墨竹，试图安抚她，让她能冷静下来；因为她知道，墨竹也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比她还没有自己的主意。
现在，她左右扫视着屋里的环境：
很好，红袖讽刺地想。
屋子里乱糟糟的，梳妆台上的首饰全部都被扫到了地下，抽屉拉开来没有关上，露出里头一片凌乱的生活痕迹，被褥上被人用发簪弄穿了几个洞。屋里一片凌乱，教人难以想象，这是一名大家闺秀的闺房。
红袖觉得她基本可以确定，大小姐如果不是疯了，就是暂时疯了。
而无论哪一个，显然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而大小姐是怎么发疯——
红袖摇摇头，她想不明白，总之现在看来，小姐是将她们当陌生人了，所以根本就不信任她们；红袖想，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她得设法收拾场面。
毕竟平常给墨竹解释习惯了，红袖现在也没指望别人能帮上她，她不可能站在这里干等着，等大小姐好过来。
只是不到一刻的时间，红袖就几乎厘清了状况，她继续拉着墨竹，即使她眼角余光看到她正在发抖，她也还是不能去安慰她。
她现在应该注意的，是大小姐！
红袖沉默一刻，她试探性地问：“大小姐？”
庄宛宁立刻抬头，用更警戒的态度看着他们，让红袖一阵心悬。她会怎么回答她？
她抖了抖，但开口就是：“你们喊我大小姐做什么？你想骗我出去？”
骗？
红袖一时哑然，她完全没想到，庄宛宁会给她们这么一个答案。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想清楚庄宛宁现在是什么样子：她不觉得自己是大小姐，而且认为她们这么称呼她是在哄她？
该不会是被什么身份低廉的丫鬟鬼上身了吧？红袖不由得一阵紧张，如果是那样，那岂不是要驱鬼？
她几乎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这绝不可能！红袖抗拒地想。
总之，她艰难地继续往下想，所以现在大小姐不会认任何人了，连她们这些从没害过她的人都不认，那么其他人肯定是不能让大小姐见到的，这件事传出去，大小姐的婚事就别想继续了。
不……等等？没害过她的人？
这时候，红袖像是灵光一闪，她陪伴小姐的时间虽不如墨竹久，但她记忆力好，来到庄府后的事情，一一掠过她心头。
她问：“好，那你知道谁是庄雨凝吗？谁是沈姨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听见红袖这么直呼这些人的名字，屋里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抖了一下。
因为她一开始就拦着所有人去喊主子，所以在场的基本只有下人，丫鬟和侍卫。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并不是很清楚，如今庄家的主子叫什么名字，沈姨娘或许还有人记得，但庄雨凝这名字就别想了，他们知道的只有二小姐。
但得益于庄宛宁是个穿越者，她私底下总是极其喜欢直呼旁人的名字，所以红袖是知道的，现在也喊得出来。
不过，大多数人一听到红袖的喊法心里都是一震，因为谁会这么做？
比如墨竹，她现在已经担心红袖多于大小姐了，因为现在的红袖看起来，比大小姐还要没分寸。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和过来，拉住红袖的袖子，低声唤她的名字，“红袖……”
墨竹想让她冷静下来。
但红袖不理会她，因为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她盯着大小姐。
不管其他人，庄宛宁在听到这两个名字这一刻，红袖看见她的瞳孔开始放大，全身都开始颤抖，好像在害怕一样。
她退后两步，跌在了床上，红袖倒抽一口冷气，因为她差一点就被床上的一根步摇割到了。
她抓住一块被褥，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她不停摇头，嘴里喃喃念着：“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他们……”
红袖却很有耐心，她问：“为什么不认识？”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而已，红袖想。她想知道！
庄宛宁露出极度害怕的表情，她被红袖这么一问，忽然态度激烈地喊道：“他们都是坏人，都要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