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山文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从他记事开始，他就是“甄公子”，“甄大少爷”，就是学堂的夫子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更别说那些同窗。
“宋……你们不要太过分了！”他没有喊出宋青莯的名字，可饶是如此，捕快的水火棍已经把他压制在地上。他使劲扭动身躯，可提刑司的捕快，除了田大成，每个都是会武功的，他根本不可能挣脱。
一瞬间，委屈之情涌上他心田，不过他也算有几分骨气，没有当众哭爹喊娘，也没有低头求饶，只是像困兽一般挣扎。
宋青莯瞥他一眼，扬声说：“甄山文，我再问你一次，你想清楚再回答，胭脂巷的醉汉是不是你杀死的？”
“是！”甄山文想也不想就点头，“是我用石块把他砸死，不管谁问我，我都是这么回答！”
“好。”宋青莯点头，“我相信你。”
甄山文微微一愣，忘记了挣扎，仰头朝宋青莯看去。
宋青莯再次点头，不疾不徐说：“我想，再笨的人也不至于把杀人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所以你定然确认过事实，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才去京兆府自首的吧？”
甄山文听到宋青莯这么说，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原本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反驳他，他甚至打算疾声控诉他们官官相护等等。如今宋青莯的一句“相信”，他就像吞了一口黄连，苦得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好了，你们放开他吧。”宋青莯大度地挥挥手。待甄山文直起身，他“和善”地说：“其实我很佩服你，要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被官差押去菜市口，一刀砍断脖子的。”
随着宋青莯的右手比一个砍脑袋的手势，甄山文红肿的脸颊立马苍白了几分。他没有见过菜市口砍人脑袋是什么样的情景，但他听说，侩子手一刀砍下去，脑袋会像球一样在地上滚，鲜血会飚出来……
宋青莯接着又道：“放心，你父母虽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伤心只是一时的，将来他们会以你为荣的。说不定几十年后，还会有人提及，当年顺昌长公主的独子被斩首在菜市口，啧啧。”他咂嘴，“场面蔚为壮观，他们都是亲眼见证过的。”
甄山文正情不自禁幻想他描绘的画面，宋青莯又道：“放心，你想当英雄，我又喜欢成人之美，结果一定不会令你失望。只不知道长公主府和驸马会不会去送你最后一程。若是如此，恐怕得在菜市场加派人手。”
“我……失手杀了他……只是喝醉了……”
“我知道。”宋青莯点头，“看赵大人送来的卷宗，你把整个过程描叙得这么清楚明白，应该没有喝太多吧？”
甄山文皱眉。经宋青莯这么一提，他恍然想起，自己对那天晚上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就连自己喝了多少杯都记不清了。很奇怪的，他隐约记得翠烟对自己冷言冷语的，他相信翠烟绝不会那样对他！
他抬头道：“总之，那天我喝多了，很生气，看到那人倒在地上，捡起地上的石头砸破了他的脑袋。就是这样！”他用力点头。
宋青莯点头，好奇地追问：“他流血了吗？”
甄山文呆住了。他完全不记得，手中的石头砸到那人头上，那人有没有流血。为什么会这样？
“放心，我不是怀疑你什么。如今案情已经很清楚了，其他的细节你不愿意说，我不会勉强你。”宋青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甄山文摇头，专注地回忆那天晚上的情形。这并不是他怀疑什么，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越是宋青莯不让他做的事，他越是想做。
一时间，公堂上安静下来了，只闻屋外的鸟儿“叽叽喳喳”乱叫，无比欢愉。
宋青莯悄悄转头，一旁的廊柱后并不见飞染的身影，他顿时有些失望，嫌弃地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甄山文。若不是为了引出那个男人，他压根不屑在甄山文身上浪费时间。
“大人，准备好了。”捕快进门回禀。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门外传来几声浑厚的猪叫声，惊起了唱歌的小鸟。
宋青莯点点头，低头对甄山文说：“无关紧要的事，想不起来就算了，现在先把正事办了吧。”
甄山文疑惑地抬头。
宋青莯示意俞毅解释。
俞毅上前一步，朗声说：“我们大人相信你所言属实，不过其他人定然是不信的。为了以后能够说服旁人，以免有人埋怨大人误判，现在想请甄公子帮个忙。”
“你们要我做什么？”甄山文疑惑。
“很简单。”俞毅笑了笑，“甄公子只需证明，你有能力杀人，这就够了。”
“什么！”甄山文震惊了，高声尖叫：“这要怎么证明，难道你们要我杀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不是。”宋青莯摇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想得通透，有勇气把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我只能命人抓一只猪回来试验。正好，晚上还可以吃红烧肉……”
“你要我当众杀猪？”甄山文怪叫。
宋青莯忍着笑，一本正经点头。
“我为什么要答应？”甄山文觉得，宋青莯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宋青莯“咦”了一声，反问甄山文：“你不想让别人相信，你杀了胭脂巷的醉汉吗？这可是好机会，让长公主、驸马，以及赵大人等等都看看，你有能力杀人……不是！”
宋青莯装模作样摇头，认真地陈述：“确切地说，应该是让大家都见识一下，你有能力杀猪，自然也有能力杀人。”
不多会儿，在捕快们半强迫之下，甄山文被拉到了院子内。原本开阔的院子内，不知道何时竖起了铁栅栏，围成了一个直径大约两米的圈，圈内是一只硕大的肥猪，正哼哼唧唧，用鼻子在地砖上拱啊拱啊。
甄山文双颊红肿，嘴巴微张。宋青莯竟然要他杀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青莯带领捕快们站在一旁，高声说：“甄公子，你放心，我做事很公道的，那名醉汉160斤左右，这只猪正好160斤……”
“太荒唐了！”甄山文怒斥。
宋青莯微微眯眼，冷声说：“甄山文，你指责本官荒唐，是因为本官没有命人把你和猪一起灌醉吗？你说，没关系的，我可以成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