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缓缓露出忧色,心头那股疼痛又忽然袭来,沉沉密密的疼痛之感让她全身发麻,她勉强抓住桌子,才得了依靠。“小姐,您怎么了?”莲月听得里头动静,便忙从外头冲了进来。
沐昭忍着痛,道:“我怀里有药,你帮我拿出来。”
沐昭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额上的冷汗直流,莲月瞧着心焦不已,忙从沐昭怀里掏出药瓶,“小姐是这个么?”只见沐昭点了点头,她便倒出一颗药丸放置沐昭手里,“小姐,我去倒杯水来。”
沐昭抓着那药仰头送进了嘴里,连送药的水都不用。莲月扶着她,焦急道:“小姐,您是怎么了?奴婢去请徐太医过来瞧瞧罢!”
沐昭抓住莲月的手,坚决道:“我没事儿,不必麻烦徐太医。你扶我回床上歇一会儿,过会儿我便就没事了。”
“小姐……”莲月心中忧虑,只是见沐昭坚决,亦不敢多言,只小心扶着沐昭至内堂去。
萧旌急匆匆赶到暖心阁,方一踏进门口,侍卫长朱明昌便就迎上来,道:“王爷。”
萧旌凝一凝眉,“里头发生何事?”
朱明昌边引着萧旌往里头走边道:“微臣方才搜寻暖心阁,发现暖心阁里有多处暗道。先前那间屋子只是其一。东厢房屋子的暗道是主道,微臣顺着暗道往里头走,发现里头竟然大有乾坤。”
两人恰而走到东厢房,听到此言,萧旌顿住了脚步,转眸问:“你发现了什么?”
朱明昌凝住剑眉,“这底下,是个操练场!”
“操练场?”萧旌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朱明昌点点头,引着萧旌进入东厢房,指了指屋内一座观音座道:“王爷,那便是暗道入口。王爷随微臣去瞧瞧罢!”
萧旌颔首,朱明昌便搬开观音座,只瞧见眼前的斑驳白墙忽而打开,成了一道石门。两人先后走了进去,进得愈深,萧旌的眉头便皱得愈加紧。
“这操练场瞧着倒是像荒废了的,可这里的兵器,却还是新的。”朱明昌道,“尸体便是在这里发现的。”
顺着朱明昌的手指望去,只瞧见一地已经干涸了的鲜血,萧旌半顿下身子,细细去查探,忽而出声道:“此事你秘密呈报给皇上,千万不要惊动他人。也不要让人知道你们方才发现了两句尸体,也别提起这个操练场。明白了么?”
朱明昌恭顺应下:“是,王爷!”
两人从朱厢房退出来,萧旌又吩咐道:“派几个人暗里看着这处院子,若有异样,立即向我禀报。”
“微臣明白!”
暖心阁到处充斥着一股霉臭味,又夹杂血腥与诡异,萧旌心头的不安愈发加大。事情变得愈来愈扑朔迷离,渐渐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内。他大步走出暖心阁,径自往皇帝住所去了。
天,忽然响起了春雷,轰隆一声巨响,响彻天地。沐昭斜依着暖榻,望着屋外的天色从明到暗,又猛然下起了春雨。
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好似要洗净这天下的尘污。沐昭轻叹一声,收回了视线,转身躺了下去。
莲月撑着伞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雨水溅湿了她的裙裾,可她却毫不在意,只一心护着怀中的药罐。这药是她特意从徐太医那里要来,说是能治好小姐的心痛病。莲月小心将药罐放在桌上,随后才绕到屏风后去唤沐昭:“小姐,您醒了么?”
沐昭只是浅眠,听到莲月的声音便就睁开了眼睛,“莲月,有什么事儿么?”
莲月听见声音,忙撩开幔帐,轻声道:“小姐,我去徐太医那里要了药来,您起来用些罢!”
沐昭一怔,心中自有一股暖流划过,莲月这样贴心,定是见到她方才身子不适才去徐太医那里请药,旋即撑起身子。莲月见状忙上前来扶,口中道:“小姐,雯蔚姐姐方才打发人来问您午膳想用什么。我见您睡下了便没有打扰,只说做您平日爱用的。您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我服侍您用了药之后便去与雯蔚姐姐说。”
沐昭温婉一笑,道:“不必这般麻烦,雯蔚做的我都爱吃。”顺着凳子坐下,凝神望着眼前药罐,道:“这里头是什么?”
莲月献宝似地倒出汤药,口中道:“这是徐太医的独家秘方。听说从前徐太医目前也时常心口疼,徐太医想了许多方法,最后才研制出这一道秘方,治好了他母亲。徐太医母亲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却还是身体康健呢。”
“小姐,您先试试,若是用得好,奴婢便再去向太医求药。若用得不好,奴婢便请徐太医想想其他法子。”
沐昭双眼一热,隐隐有泪水涌出,她心里明白徐太医的药定是对她无用,因为她的心脉受损,与平常心口痛不同。只是为着莲月这份心意,她还是义无返顾喝了一碗药。
莲月见沐昭用了药,笑意浮上面庞,“徐太医说这药一日要用三次,小姐,咱们先用两日试试好不好?”
沐昭颔首,任由莲月去做主,“便就听你的罢!”
雨势愈发加剧,瞧着似乎不肯停下。萧旌与皇帝关在书房里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却还不肯出来。皇后担忧皇帝饿坏了肚子,便就打发秦龙海去问话。皇帝却只说了“不许打扰”,便就打发了秦龙海回来。
皇后无奈只好吩咐厨房先准备好膳食,只等着皇帝能直接可以用。等妥当之后,方才问道:“秦公公,皇上与八王爷有什么紧要的事情相商么?怎么连午膳都忘了用?”
秦龙海是个极精明的人,他自然知晓不该随意泄露皇帝的事情,只是眼前的人是与皇上伉俪情深的皇后,且瞧皇后的模样并非是打探皇上身边事,而只是担忧皇上身子罢了。于是道:“回娘娘,皇上不许奴才在跟前伺候。不过……奴才说句不该说的,怕是为了暖心阁的事情。”
秦龙海从前是伺候过先皇的,对于先皇身边之事事无巨细,无一不知晓,自然也晓得暖心阁当初发生的往事。八王爷今儿神色匆匆,又跟皇帝在书房里密谈了这么长时间,他心中早已是有数。
“秦公公,左右无事,留下用杯热茶罢!”皇后一向对这位秦公公以礼相待,甚至尊其为长辈。秦龙海亦对这位温皇后很是扶持,多年来暗里助她不少。
“多谢娘娘了。”秦龙海晓得皇后有话要问,便就顺势道。
皇后微笑颔首,吩咐婢女上了上好的碧螺春,“这是谨良昨儿新送来的碧螺春,秦公公尝尝鲜儿。”
秦龙海只拣了一矮凳子坐着,十分恭谨地接过婢女送来的茶,细细品茗过后便又道:“真真是好茶,奴才今儿可是有口福了。”
皇后温婉笑着,并不以主子身份压制秦龙海,反而极为尊重,“原就是特意给秦公公准备的。谨良前些日子搜罗了好些好茶,本想着亲自给秦公公送过去,奈何前两日秦公公随着皇上出去,并不曾碰见,才放到了本宫这里。”
于是又吩咐婢女,“将昨儿温大人送来的碧螺春送到秦公公房里去。”
秦龙海面上满是惊喜,“劳烦娘娘和温大人惦记着老奴这点儿爱好。”
皇后笑道:“秦公公的爱好本宫自然是惦念着的。谨良亦是感激秦公公从前在皇上面前为他说话。这小小茶叶,算是我们姐弟俩的一点小小心意。”
“多谢皇后娘娘,老奴真是受之有愧。”秦龙海屈身道。
皇后温和的目光落向秦龙海手里的茶盏,“这一副茶盏,是谨良特意挑了送给秦公公的。虽不是什么上好的东西,但是谨良惦记着轻秦公公素来喜爱瓷盏,特意从敬和居寻了这一副福寿双囍茶盏来。秦公公瞧瞧合不合心意。”
秦龙海这才发现手里这幅茶盏是新造的,与往日皇后屋里所用的不同,只瞧了一眼,他便晓得这是自己所爱的样式,于是忙道:“奴才何德何能,能得温公子这样惦念,竟送来这么珍贵的东西。”
皇后和顺一笑,眉眼溢着和气,“秦公公客气了,只是谨良对公公往日多有照顾的一点谢礼罢了。”
秦龙海笑意满盈,心里因皇后和温谨良的心意而觉得暖烘烘的,脸上的褶子一层一层的闪着光亮,“温公子实在客气了,奴才所做都是分内之事。”
“公公喜欢便好。”
秦龙海捧着茶盏,脸上的喜悦久久不散,与皇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两刻之后,书房久闭的大门终于开了。秦龙海反应机敏,忙就站了起来,对皇后说了一句,“娘娘,皇上出来了。还请娘娘差人呈上膳食,也请娘娘万万不要问暖心阁之事。”
皇后抿唇微笑,“多谢秦公公提点。”
皇帝一脸愠色地走出,跟随其在身后的萧旌神情亦不甚好看。兄弟两个似乎话未谈拢。
皇后迎上去,只温柔唤道:“皇上。”